“阿顏小心!”


    鎮國公用肩膀撞開身邊的白朝顏,直將白朝顏撞出了幾米開外。


    頃刻之間,箭矢如雨,蓋住了半邊天!


    恢複自有的阮冰沁,忍痛攀爬至阮家軍麵前,聲嘶力竭,“殺!給我殺!”


    蓄勢待發的阮家軍,再次黑壓壓傾覆而上。


    下一秒,燃燒著烈火的箭矢砸入林間,熊熊大火順勢而起。


    七皇子瞳孔震顫,不甘地捏緊了雙拳。


    五十米……


    隻差五十米!


    阮冰沁在阮家軍的攙扶下,緩緩起身,看向白朝顏的方向,勾唇獰笑。


    得意而又張揚。


    “白朝顏,跪下來求我。”


    她緩緩動唇,繼續又道,“跪下來求我,繞你們一命。”


    侮辱至極的話,帶著濃濃的挑釁。


    白朝顏卻沒有半分猶豫,直接彎曲了自己的膝蓋。


    刀劍交織之中,她跪地的聲音幾不可聞,可落在白家男兒的耳中卻振聾發聵!


    他們手握刀劍,看著那跪在當場的清瘦身影,緊咬牙關,喉嚨滾動。


    麵對東漢的圍剿,毫無退路時,他們沒有紅過眼眶!


    哪怕現在明知前路無望時,他們亦未曾掉落一滴淚!


    可是看著白朝顏那毫不猶豫的跪倒在地時,他們再是克製不住地猩紅了雙眸。


    那跪在的還是那個的女子,看著是那樣柔弱不堪一擊,但是麵對殺戮,麵對羞辱,她卻目色沉靜,麵色鎮定。


    七皇子等人看著這一幕,已說不出是驚訝還是什麽了。


    哪怕是圈養在深閨之中的小女兒,都有著自己的驕傲和鼓氣,或許麵對此情此景時,她們也會選擇跪下,但是她們會猶豫,會徘徊……


    但是白朝顏,卻跪的那般幹淨利落。


    難道她看不出來,阮冰沁是在尋她開心?


    不,不……


    她是知道的。


    她隻是想要緊緊抓住眼下唯一的希望,不願放手。


    “白朝顏,你給我起來!站起來!”


    鎮國公舉刀掃羅迎麵而落的箭矢,怒聲衝天,“這是軍令!”


    白朝顏卻聞所未聞,隻是緩緩抬頭看著不遠處的阮冰沁。


    四目相對,眼底寒光淩厲。


    這一刻,阮冰沁竟無法直視,“白朝顏,你還真是可笑。”


    “那又如何?”


    白朝顏吞咽下唇齒之中的血腥,一字一頓重複道,“那又如何!”


    死亡麵前,唯生最大。


    隻要是能為白家尋得一絲出路,她便不會錯過。


    “阮冰沁,若你遵守約定,今日的一切我自願一筆勾銷,但你要是出爾反爾,隻要我尚有一口氣在,天涯海角,黃窮碧落,必要你血債血償,加倍奉還!”


    白朝顏的聲音並不大,卻透著刺骨的涼意。


    原本隻是想要趁機奚落一番的阮冰沁,並沒有意料之中的得意。


    她有的,隻是那莫名爬滿了脊背的陰寒。


    鎮國公將擋在麵前的幾名阮家軍砍碎,帶著濃重的血腥味踏步而來。


    他一把將白朝顏從地上拎起來,手勁之大,有力的五指,似要嵌進她的皮肉之中。


    “白朝顏,你……”


    他驀地揚起手心,躍躍欲落。


    白朝顏緩緩抬頭,靜靜地看向了阿父那張侵滿了鮮血的怒容。


    “你,你……”


    鎮國公凝著白朝顏那巴掌大的小臉,舉起在半空之中的手,輕輕地顫抖著。


    他想要將她摟緊在懷,但是在手落下的一瞬間,卻朝著她狠狠地推了去,“白黎昕何在!”


    “在!”


    不遠處,白黎昕掃落掉麵前的箭矢,哪怕渾身已鮮血淋漓,回答聲仍舊鏗鏘有力。


    “速速帶著白朝顏,七殿下撤離!”


    “可是……”


    “這是軍令!”


    白黎昕握著長劍的手驀地攥緊,隨後默然前行。


    他一把將白朝顏扛上肩膀,一個飛身來到了七皇子的麵前。


    阮冰沁豈能放任他們從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跑了,聲音尖銳,“數萬大軍困不住幾個人,若今日有一個人逃出生天,死的就是你們!”


    “殺殺殺——!”


    阮家軍們整齊怒吼,殺氣震天。


    白黎昕靜默不語,隻是那按在白朝顏腰上的手更加用力了幾分。


    五指泛白,青筋暴起。


    白朝顏死死地咬著唇,喉嚨發緊,幾乎要生生地將自己給憋死。


    她圓睜著一雙眼睛,眼淚如失去了控製一般洗刷在麵龐上。


    刺痛,灼燙。


    七皇子看著睜大眼睛,滿目悲憤,淚流不自知的白朝顏,想要說什麽,可是當所有的言辭都湧上心頭時,卻堵在喉嚨裏,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朝顏,往前走,別回頭!”這是四叔的聲音。


    “白黎昕,護著朝顏衝出去,若有閃失,我定唯你是問!”這是四叔的聲音。


    白黎昕聽著父親的聲音,胸口震顫,緊抿著的唇吞咽下翻滾在喉間的酸澀,不敢回頭更不能回頭的他,隻奔著眼前的路大步往前。


    白朝顏死死瞪著眼睛,可他們的身影卻控製不住的愈發朦朧模糊。


    “不知我等,可有榮幸與鎮國公同生共死?”


    張文韜和何鴻爍,呲了呲牙,忍著周身的疼痛毛遂自薦。


    陸爵爺於他們有知遇之恩,七皇子於他們有提攜之情,從他們此番踏上前往大梁的這條路,便從未曾想過全身而退。


    他們惟願,以自己之命,為安平公主和七皇子殺出一條血路!


    “不怕死就跟上。”


    鎮國公帶著他們重回到戰場上,一刀揮盡衝到麵前的阮家軍。


    戰場上血蔓遍地,腳下的土地因被鮮血浸透,踩上去又軟又黏。


    幾名阮家軍將白家三子白明君團團圍住,揮舞而起的刀刃從頭頂交織而下,白明君奮力抵擋的同時,一把利刃卻從後背將他貫穿。


    鎮國公大刀闊斧而來,提刀砍飛那名阮家軍,一把拉住白明君,眼眶猩紅,“是我這個當兄長的對不起你們,沒有護好你們的周全。”


    隻要他能夠見到皇上,他必有信心說服皇上給白家一條明路。


    他堅信心裏藏著的那個秘密,足以讓皇上動容。


    卻不知……


    皇上卻連麵聖的機會都吝嗇於給他。


    白明君朝著地上啐了一口,吐出了滿口血腥,抬眼朝著兄長望去時,漆黑的眸中並無半分對死亡的恐懼,他隻是在笑。


    笑的無畏且灑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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