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克裏莎的行為。


    許係不解其意。


    他不是很明白,向來情感淡漠的克裏莎,為什麽特意調整糖罐和魔杖的位置,是單純的看不順眼嗎?


    許係沒過多在意,隻是調換順序,糖罐依然還在。


    相信就算莫漓在這裏,也不會對此說什麽。


    “我們走吧,克裏莎,該準備晚餐了。”


    “是,導師。”


    秋天的太陽,明顯落得更快了。


    屋外的天空昏黑厚重,零散點綴著橙黃的夕陽,那是來自太陽的最後餘光,輕柔的,緩慢的,像筆刷一樣拂過地麵。


    恰到好處的。


    穿過廚房的高大豎形窗,照亮魔女的淡漠臉龐。


    那金色的殘陽,不僅沒有抹消肌膚的雪白,反而更顯其細節,清晰到能看清每一根細小的絨毛。


    “導師,請讓我來吧。”


    “不,克裏莎,還是我來吧。”


    許係覺得,在現實與克裏莎重逢,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他打算親自下廚。


    但魔女似乎也抱著這樣的想法。


    最終,這頓晚餐由兩人合作完成。


    炭烤靈雞、燉煮龍獸肉、人參朱果湯、小炒死靈蘑菇。


    寬大平整的餐桌上,擺滿熱氣騰騰的超凡膳食,在其熱氣的糾纏下,秋天的冷意被驅走了不少。


    “啪嗒——”


    許係打開了明亮的頂燈。


    做飯結束後,太陽的光芒愈發黯淡,月亮開始高懸於天空,唯有打開燈光,才能讓屋內保持明亮。


    “沒想到,能在現實世界與克裏莎重逢,這種感覺似乎……”


    許係拉開餐椅坐下。


    望著正對麵,以空洞雙眸對視的魔女。


    不由自主的,許係的嘴角上揚一點:“很不錯。”


    灰發魔女的歸來,使得這座空曠的新庭院,多了一分名為家的熱鬧和溫馨,盡管魔女不是那種開朗活潑的性格。


    “吃飯吧,克裏莎。”


    “是,導師。”


    許係率先進食,再之後,克裏莎才拿起自己的碗筷,同樣夾起食物。


    魔女是什麽時候學會的使用筷子呢?


    許係記得,在第二次模擬結束前,筷子仍是魔女的一生之敵。


    也就是說。


    是在他死後的時間裏,魔女獨自學會的嗎?


    無情流逝的時間,終會讓人被迫成長,學會以往所不會的事情。


    “克裏莎”,許係突然出聲,夾了塊軟爛的燉肉,放進魔女碗裏。


    “怎麽了,導師?”,克裏莎有些迷茫。


    “沒事,隻是想讓你多吃點”,許係的語氣溫和,看著永生的魔女張開小口,慢慢咬下一點燉肉咀嚼。


    晚餐很平淡,沒有所謂的驚喜。


    但在碗筷碰撞的輕響裏,卻回蕩著難以描述的清亮。


    那是魔女日思夜想,為之努力,為之落淚,所想要的唯一之物。


    “太好了……”


    吃到一半時。


    克裏莎突然說出這樣的話,聲音很輕微,但許係現如今的耳力,卻是將其清楚捕捉。


    “什麽太好了?”


    “能再次見到您,真是太好了……”


    聽著克裏莎的回答,許係笑了笑。


    “說起來,克裏莎,你有想過來到這個世界後,都做些什麽嗎?”


    “陪您。”


    似曾相識的回答。


    再次從魔女口中傳遞給許係。


    “明天陪您,後天陪您,下一年也會陪著您,下一個十年依舊如此。”


    有少許灰銀色的發絲,從克裏莎的前額處垂落。


    絲絲縷縷。


    微量,不多,卻恰好遮掩住那對燦然雙眸的流轉波動,使得許係無法看清,那雙眸深處究竟藏著什麽。


    隻能隱約辨認出自己的身影。


    “這樣嗎……”,聽著克裏莎的平淡聲音,再次感受那質樸笨拙的語句,許係怔了片刻,臉色柔和又無奈。


    “的確是你會說出的話,克裏莎。”


    “我知道了,既然是你的選擇,那我不會阻止。”


    魔女已經成神。


    許係自身也是聖域魔導師。


    隻要魔女願意,她想在庭院待多久都行,所謂的經濟,所謂的吃住,對兩人來說都不是問題。


    晚餐結束。


    像在魔法世界中那樣。


    克裏莎自覺的收拾起碗筷,盡管對如今的她來說,這隻是一個念頭就能解決的事情,但她還是選擇操控魔法,一點點清洗幹淨。


    用她的話來說,這是種服侍主人的儀式感。


    望著這樣的克裏莎。


    望著這樣忙碌,像是重新找到生存意義,以獨有的方式發光發熱的克裏莎。


    許係覺得,現實世界的生活,似乎也變得有趣起來,不再乏味。


    “隻可惜……”


    許係喃喃道:“出現在這裏的,並非是克裏莎的本體,而是她的一道意念,一道投影。”


    對至高的魔女來說。


    哪怕是一縷意念,投影出來的效果也和真實的生命體一樣。


    但人就是這樣。


    在知道是假的後,便會不由自主的,想著去觸摸真的。


    “您無需擔心”,魔女聽見了許係的話,她端著一杯飯後熱茶走來,平放到桌麵後,如此說道。


    “我會加速這個世界的升格,直至它可以承受我的本體降臨。”


    許係下意識“哦”了一聲:“很能幹嘛,克裏莎。”


    熱茶輕飲。


    但緊接著,又被許係劇烈的咳嗽出來。


    “咳咳咳!咳咳!”


    許係用拳頭捶著胸口,抬頭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乖巧站立的17歲魔女:“克裏莎,你剛才說了些什麽?”


    許係覺得,自己好像聽到了一些了不得的東西。


    克裏莎:“加速這個世界的升格。”


    原來沒有聽錯嗎?


    許係的表情變得驚疑不定。


    他本以為女孩挑翻混沌諸神,已是足夠震撼人心的猛料,但現在看來,似乎地球的靈氣複蘇也和克裏莎有關?


    克裏莎來地球,是因為自己在地球。


    克裏莎為地球升格,是為了本體來見自己。


    四舍五入下來……


    許係瞪大眼睛,導致地球靈氣複蘇,當年斷了他雙腿的,竟然是他自己???


    “我致殘我自己?”


    “還有這種操作!”


    麵對震驚吸氣的許係,魔女以輕微的幅度搖搖頭。


    魔女稱,在她為地球進行升格前,地球上就已出現超凡複蘇的現象,她不打算背負致殘導師的這口黑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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