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於艾倫森市的舊冥想室。


    新冥想室並不那麽昏暗。


    秘銀的輝光,耀金的燦瑩,再加上蒸汽設備升騰的白色水汽,房間內的一切都處於幻夢般的氛圍裏。


    哢嗒——


    許係扭動旋鈕,打開了鑲嵌光晶石的玻璃燈。


    光線被水汽略微分散,柔和朦朧,恰到好處的落在許係,以及不遠處昏迷平躺著的灰發少女身上。


    偶爾的時候,少女會流露出痛苦的神色,短暫的清醒過來。


    但很快。


    又會再次陷入昏迷。


    反反複複,持續不停,像是一場永恒不休的折磨。


    然而,詭異的地方就出現在這裏,看上去驚險萬分,少女的生命卻安然無恙,沒有任何死亡的跡象。


    許係已經檢查過了。


    無論是生命屬性的魔法,還是死亡屬性的魔法,都顯示克裏莎的狀態完好。


    “可是,為什麽會出現這種情況……”


    “那雙眼睛,以及魔族血脈,究竟在克裏莎體內發生了什麽。”


    克裏莎的生命無憂固然是個好消息。


    可一直這樣痛苦昏迷,明顯也是不行的。


    許係微微轉頭,望向冥想室角落,不懂喜悅不會悲泣的年輕魔女,此刻臉色蒼白,躺在臨時鋪就的魔法石板上昏迷不醒。


    額頭密布細汗。


    呼吸紊亂急促。


    手指無意識顫動著。


    恍惚間,看著這般虛弱的17歲魔女。


    許係久違的再次回想起,那個在惡臭汙穢的巷道中,破破爛爛滿是傷痕,踩著泥水,雙眸空洞,於絕望中祈求救贖的小女孩。


    此刻。


    在許係的眼裏,長大的魔女,小時候的魔女,兩道身影緩緩重合到一起。


    都是那般充滿無助。


    “真讓人放心不下啊,克裏莎……”


    許係輕歎著。


    聲音在空蕩的冥想室內悠悠回響。


    隨後,伴隨哢噠哢噠的機械鏈條運轉聲,許係打開內嵌在牆壁裏的桌椅,坐下後,將數本古籍放置桌麵,開始翻閱尋找魔族信息。


    偶爾的時候,他會起身觀察,並記錄女孩的身體狀況。


    在其蘇醒的短暫時刻,陪伴著聊上兩句。


    但更多的,是獨自一人坐在桌前,翻著書,持著筆,在既不明亮也不黯淡的玻璃燈下,摘抄標記有關魔族的記載。


    “原來如此……居然還有這種事情……”


    “早就諸神臨世前,世界上就有魔族在活躍……”


    “看樣子,神明教會所宣傳的神明創世論,並不值得去信任,神明也隻是世界誕生後的產物。”


    自言自語,快速記載。


    在凡人的智慧幫助下,許係的研究能力和思維能力,都得到了十足的提升。


    他對於魔族的理解,正在逐步加深。


    ……


    【你對昏迷的魔女放心不下】


    【你開始著手研究魔族資料】


    【本意是替魔女解除昏迷的你,意外的從各種古籍中,發現原先並不知曉的世界真相】


    【魔法世界的創世神話,共有兩個版本】


    【一個是大眾熟知的,天界諸神合力開辟世界,創造了萬物,創造了天空與大地,也因此諸神是世界的主人】


    【另一個,是隱藏於冷門書籍中,極少有人知道的原初理論,世界在混沌中誕生,元素自行衍生萬物,所謂的神明隻是後來者,甚至比魔族更晚出現】


    【你驚訝之餘,繼續查閱魔族的詳細資料】


    【那些資料太過晦澀,所使用的語言也格外冷門,你的研究速度被此拖慢】


    【凡人的智慧持續發動中……】


    【你學會了愛格怖岸厄語,你學會了源初古語,你學會了恩格拉語】


    【你對魔族的研究開始順利進行,你對於魔族的了解更深了,你開始熟知魔族的交配習慣、天賦能力、種族特點……】


    忙碌的翻閱。


    忙碌的學習。


    餓了就臨時忍著,渴了就用水魔法解渴,困了就冥想保持清醒。


    除卻幾次必要的進食。


    許係一直保持著這樣的狀態。


    他的精神力很強,這種程度的負擔對他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麽,隻是不可避免的,會感到些許憔悴。


    “導師,我……是不是給您添麻煩了?”


    中途。


    克裏莎曾短暫的醒來一次。


    她看見這樣勞累的許係,眼神空洞,語氣茫然。


    即使是失去感情的少女,也會對重視之人抱有關心,她不願也不想,許係為了她如此憔悴勞累。


    “沒事的,克裏莎很乖,從來不會給我添麻煩。”


    男人的聲音始終溫和。


    手掌寬厚,一如既往的讓人感到安心,輕輕撫摸著魔女的頭頂,為其帶來微弱而可貴的暖意。


    很溫暖,很舒適,讓精神萎靡的魔女再次回歸沉睡。


    隨後。


    許係又檢查了一遍,確認克裏莎的身體依舊無恙,便再次投入到對魔族的研究中,他已經快要有所收獲了。


    一天,一天,接一天。


    日升,月落,再輪回。


    如此連續九天時間,許係終於翻閱完所有魔族的資料,理清了最基本的思緒,對於克裏莎昏迷的原因也有了些許猜測。


    隻是,他的大腦太過於混亂。


    為避免不清醒的大腦,影響到後續的思考和計劃,許係決定先休息一會,讓工作多日的身體得以入眠。


    他沒有返回臥室,睡在柔軟的床鋪上。


    過勞的身體隻想馬上休息。


    困意如潮水般襲來,吞沒許係的意識,讓他以坐著的姿勢深深睡去,看上去十分安詳。


    “咕嚕嚕——”


    “咕嚕嚕——”


    失去書寫文字的沙沙聲,以及翻閱紙張的嘩啦聲。


    偌大的冥想室內,便隻剩下蒸汽湧動徘徊的聲響,以及黃中泛白的朦朧燈光,偶爾的時候,還會從外界傳來微弱的嗡鳴。


    那是市中心的超大型蒸汽設備,正在以巨獸咆哮般的姿態,為整座城市提供能源。


    一小時後。


    冥想室內,刻有生命恢複魔法的石板微微晃動。


    是昏迷在上麵的克裏莎醒了。


    少女睜開雙眸,眼球內的黑金二色仍在盤旋纏繞,像是不會停歇的螺旋,持續向上,沒有止境。


    她下意識的,就朝許係的方向望去。


    那是她唯一在乎的人。


    以往每次醒來,克裏莎都能聽見許係的聲音,又或者認真翻閱資料的聲響,但這次卻出奇的安靜。


    不知許係已經睡去的魔女,下意識的就擔心起來。


    憂慮著。


    害怕著。


    許係是否太過勞累,導致身體出了意外。


    這樣的念頭一經出現,便讓魔女無法冷靜,於是她雙臂撐著石板,強行讓虛弱的身體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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