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開審時,因人員攘擠,徐文莊不得不數次下令,讓百姓自行選定旁聽圍觀之人,最後再三調整,仍舊留下了近百人,將公堂下圍擠的水泄不通。


    其門下黃兵曹提議道:“薛太守雖然上任不久,但在百姓之中卻甚有聲望,所以大人才決定今日公審,然百姓喧鬧不休,還有許多人都在府衙外麵等著。倒不如索性將公堂設在堂外,此也有先例。當年程方老大人在原州做太守,公審皇親壽安侯時,便是如此。”


    徐文莊撣了撣官帽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慢慢道:“倒也未嚐不可。隻不過,你可知大人我為何要盡快公審此案?因為壽安侯當時隻是皇妃之父,隻是囂張跋扈了些,並無實權。可如今這薛侯爺,卻是聖人新貴,又是當年的元帥之子,在軍中的影響都不可小覷。老爺我若是不快些,被這些人得了信,再捏造證據顛倒黑白,老爺我如何弘揚國法,昭彰正義?”


    黃兵曹琢磨了一下,立即道:“大人放心,若真有不法之人,屬下必定將其緝拿歸案,以便定罪落案。”


    徐文莊擺擺手:“你做好本職即可,將人多放在南門口,主要看好犯人即可,若是圍觀的百姓有所損傷……那也是薛衍此人善於籠絡人心,百姓受蒙蔽,方才趨之若鶩,為其伸冤,才有此天降人禍。”


    黃兵曹即刻便吩咐下去,見人群中分明有幾人,厲目灼灼,衣袖內如錐刺將出,也渾然當做沒看到。


    白玘收了水鏡,冷冷一笑:“這徐文莊,果真是有點意思。”


    蕭玉台想起薛衍那檔子事,臉色又有點扭曲:“看來,這十郡主也不完全知情,隻是被阿衍……美色所迷罷了,其中內情,她倒是一概不知。”


    “讓他審?”白玘問。


    他就是她手裏的一把劍,她說東,他必定連東南向都不敢偏一點兒。


    蕭玉台沉吟片刻:“既然他連戲台子就搭好了,這齣戲自然得讓他先嚎兩嗓子,我們也好好看戲。稍後你和小七看好了,務必保護那幾人安全。”


    那幾名“劫囚”的人身邊,早被黃兵曹安排了幾個老人孩子,腿腳不便,尤其是兩個粉妝玉琢的龍鳳胎娃娃,一色粉衣,來聽審的眾人無不要看上幾眼,得知這兩個孩子的父母被友人劫財而殺,後是薛衍將這三年懸案破獲,將錢財還給老人孤兒,都要多稱讚幾句。


    到時候,若是這兩個孩子有所損傷,那民眾此刻積攢的感激有多深,民怨便有多沸騰!


    果然是毒計。


    驚堂木震耳,薛衍蓬頭垢麵,被帶了上來。滿頭亂髮被撩了上去,神色呆滯,麵容蠟黃,被帶到堂下,由百姓驗明正身。


    那龍鳳胎家中的舅公被擠在中間,跳著腳都看不清楚,率先上前作揖道:“徐大人,這人雖然有幾分像,可薛大人目如朗星,炯炯有神,怎麽會是這般模樣?”


    黃兵曹抬起頭,傲慢道:“老先生不知,犯人出逃,昨夜才在山洞裏抓獲,那洞裏無水無食,自然憔悴了些。”


    豈料胡舅公更是不滿,嗤鼻道:“既然是昨夜抓到的,那諸位大人同列廟堂,亦屬同僚,竟不念絲毫故情,便讓薛大人這般上堂?”


    黃兵曹剛要說話,便被徐文莊斥退。


    徐文莊慢慢笑道:“老人家說的不錯。已經給水給食了,要伺候沐浴,薛大人卻不肯。下屬也無人敢怠慢,畢竟薛大人除了官職,還是侯爵之身呢。比起吾等亦不知尊貴多少。但,既以身犯法,便是拚了某這微不足道的官位,也要將公理得以昭彰。”


    說完,便繼續驗身,那“薛衍”跪在堂前,也認了身份。之後不等審查,便道:“我是聖人親封的侯爺,徐文莊你官職不過知州,無權審我……”


    徐文莊正色凜然,一拍驚堂木:“吾雖官職低微,卻也是此地的父母官,你既犯法,我便能審你!審你的不是我,而是聖人親定的律法!”


    接著便依照程序,將證人、物證都呈上堂,一幹審訊行雲流水般,人證分別是長蘆書院的兩名女學生、一名女先生,另有幾名婢子,都親眼所見,薛衍形容慌張,一身是血的從穀青嵐房中出來。而物證,便是血衣和兇器,那血衣正是薛衍日常素服,還是蕭玉台所送,用料雅致,這原州城內還真是隻此一件。


    至於兇器,便是薛衍隨身帶的短匕。


    如此,可謂是罪證確鑿,那堂上的薛衍隻是怒目而視,一言不發,渾然一副“能奈我何”的囂張模樣。


    “罪證確鑿,堂下,可有異議?”


    “薛衍”道:“吾乃聖人親封的侯爵,便是糟蹋了一個平民女子,又如何?她自己想不開,懸樑自盡,又與我何幹?”


    徐文莊搖搖頭,還未說話,那胡舅公便上前一步,直被差役攔住。


    “大人……老朽所見薛大人,絕非如此模樣。由我等驗明正身,實在不妥,薛大人身邊有二位隨從,何不請他們出麵?”


    徐文莊嘆了口氣:“自薛衍逃亡,那二人便不知所蹤了。其餘人,皆是薛大人府衙的下屬,昨夜已經看過了,確定是薛大人無疑。不然,本官今日何以開堂公審?正是因為薛衍深得民心,本官才不得已公然審理此案,將一女子的冤屈羞辱再度的公之於眾……此有違本心,何況,還是本官的外甥女。薛衍,你若還有一絲良知,本官問你,是否認罪?”


    薛衍一言不發,拒不認罪,隻口口聲聲說,隻是一時情動,又是自己的未婚妻,便是動了她又有何不可?拒不承認因姦殺人一事。


    徐文莊怒容勃發:“胡言亂語,仵作所驗,那孩子脖子上分明還有指印,明明是被掐死的。便如你所說,你二人已有婚約,全城皆知,若是……僅僅隻是一時情亂,這苦命的孩子為何要自我了結?”


    第三百三十三章英明個腿兒!


    這堂上之人,根本就不是薛衍,審理的自然是順風順水。蕭玉台幾人隱在人群中,默默觀望。七斤啃了一口甘蔗,慢慢道:


    “還是你有先見之明,徐文莊此時不僅是要審理案子,主要目的,還是讓‘薛衍’觸犯眾怒,之後……最好便是就地格殺,那就連聖人都說不出什麽來。”


    她一麵說,一麵哢呲哢呲,白玘眉頭一皺,忍了忍道:“稍後亂起來,你便帶著玉台回客棧,不必在此逗留。”


    難得有這樣逆轉形勢的大熱鬧,七斤哪裏肯聽:“那怎麽行?我還想繼續看呢,放心了,我護著玉台,不會出事……”


    白玘負手站著,淡淡道:“再不走,周渠的人參便斷了!”


    周渠傷勢過重,還未甦醒,每日拿人參吊著。七斤來去匆忙,那點積蓄都不夠養著這植物人的,自然全是白玘拿的。


    七斤一聽,忙應了:“自然,自然,刀光劍影的,我們兩個還是不要湊熱鬧了,胎教啊胎教……對吧,玉台,我覺得我這胎是個女兒,還是文文靜靜的好……”


    同樣看不成熱鬧的蕭玉台,十分鄙視:“你就吃你的甘蔗吧!”


    “不過,這種場合,張道長怎麽不來?”七斤四顧片刻,又找出一個隱藏在人群當中的殺手,指給蕭玉台看。“你看那個穿土布黃衫的,就那個三角眼,眼如閃電的。那還有一個,一看就不是差役,一股江湖氣,這徐文莊這次還是大手筆啊,請來這麽多江湖高手。就為了攀附常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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