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野靜謐,除了在月華下吐露花蕊的菊花,似乎就沒有別的活物。


    沒有蟲鳴,沒有鳥兒振翅,連野外窸窸窣窣的細碎風聲都沒有。


    突然,石頭上坐著一個雙手托腮的少女,靜悄悄的不知道在看些什麽。


    蕭玉台越發覺得古怪,在她眼裏,這時候,夜深人靜,荒郊野外,碰著一個活生生的少女,可比突然出現的什麽會說話的狗、會動的花來的可怕多了。


    可路又被堵住了。


    正猶疑不決,那少女轉過頭來,沒有看她一眼,就朝著一邊伸出一根手指。


    花叢得了信號,分開了一條道。


    蕭玉台嚇的後退了一步,早知道將阿精帶來,也能壯膽,可她不放心七斤,留在車裏給她防身了。正踟躕著,腳上一團軟乎乎的毛蹭過來,嚇的她差點掉了手裏的玉如意。


    “喵!”阿精跳進她懷裏,朝著少女看了看,又不出聲了。


    她覺得自己有些狼狽,一手拎著一隻比半歲嬰兒還大的肥貓,一手拽著掛在胸前的玉如意,幾乎是義無反顧的衝進了花徑。


    之後……又是同樣的,靜靜坐在石頭上的人,有豆蔻年華的少女,有五六歲的小丫頭,有中年男子,也有紮著包頭的婦人,除了給她指路,分開緊簇的花叢,什麽也不說,連一個眼神也不給。


    ……然後,指的路也隻能通向下一個奇怪的人。


    最後,兩個人撞到了一起,蕭玉台總算是明白了,她還在花徑裏繞圈圈。


    “阿精……你說,到底怎麽回事,小白在哪裏?”


    阿精喵嗚一聲,舔了舔她的手,突然跳下來,示意她跟著走。


    蕭玉台已經是精疲力盡,可阿精跑的飛快,她隻能強打起精神追趕。


    竟然……出來了。


    熟悉的柳樹,蕭玉台擔心七斤找她,在城門口的柳枝上做了一個記號。可她明明是在後山,被阿精帶著,竟然沒有通過城門,就直接出了城。阿精還拽著她的裙擺往外拖,蕭玉台不明所以,又有些隱藏的危機感,頭也不回的跟著阿精出了城,到了藏馬車的地方,卻發覺馬車和七斤都不見了!


    蕭玉台頓時出了一身冷汗。


    “人呢?”


    阿精瞪著無辜的大眼睛瞧她,舔了舔爪子,盤在一旁的樹根上休息。


    跑了一整晚,貓大爺也很累的好不好。


    蕭玉台真是……


    撐著的一口氣一下子就散了,默默的倚在樹幹上喘息,額頭上汗珠細密,卻連擦拭的餘力都沒有。——真是坑爹啊,一整晚奔波,又是驚嚇,自從認識小白以後,她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什麽時候過過這種日子?


    迷迷糊糊的,似乎有人叫她名字,她應了一聲,再也撐不住了。


    “醒了?”


    誰在說話?陰陽怪氣的。


    可是又覺得很放心,自己總算是安全了。


    蕭玉台翻了個身,接著睡。


    “臭丫頭……不聽老人言,活該!”張修錦無奈的訓斥了兩句,有心想再罵她幾句,終究是捨不得,輕手輕腳的把人扶起來。“先吃了藥,再睡一會兒。”


    她迷迷糊糊的張嘴,藥已經晾涼,溫度正好,張修錦這老頭兒,體貼起來倒像個好人。可還是苦,一碗灌下去,她有些清醒了。


    “老頭,你一個人來的?幫我找個人。”


    “我在這兒。”七斤的聲音鑽出來,咬牙切齒與有氣無力完美的糅合起來的複雜情緒飄了出來。咬牙切齒是氣她自己涉險,有氣無力實在是拿她沒有法子,整個人半死不活的回來,想要罵她幾句,都下不去嘴。


    “你要慶幸,小老頭我懶了大半輩子,這次終於勤快了一回,連夜趕過來,恰好看見這輛馬車,覺得氣息不同尋常,才過去瞧一瞧。不然,這小丫頭連馬車,都被那幾個乞丐給趕走了。”張修錦言不盡實,昨夜他覺得心頭如鼓,掐指一算,什麽也沒算出來,這才連夜啟程,一日一夜,終於從京城趕到了案頭鎮。


    總算是碰著了這個無法無天的小徒兒。


    “七斤姑娘,你那安胎藥應該也好了,快出去用一碗吧。”


    七斤撓了撓頭髮:“你就一個藥罐子,把她的藥倒出來,才開始熬我的,哪能這麽快就好了?”


    張修錦真想罵娘,怪不得人家說人以群分物以類聚,這丫頭認識的人,都是這麽軸的?腦瓜子都不帶轉彎的啊?


    “所以才讓你去看看啊,好好的看著藥,熬出來藥性更好。”


    七斤恍然大悟,看了一眼蕭玉台,給這師徒兩個騰出了地方。


    “早在前年,你離開梧州,上了京城,為師便再也算不出你的命數了。但你可知,這次我是如何找到你的?”


    蕭玉台望著這老痞子,風塵僕僕,心中感動,可不用她說,都能猜出來,這老傢夥又要說什麽了。“大概是星象有異,隱隱有天崩地裂、江海倒流之患,你日夜兼程、不辭萬裏趕過來,發現果然是我又在闖禍了?”


    張修錦一哽,滿肚子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你……別笑!星象有異是真的,不然為師能這麽巧找著你?你離京的時候,有心在你身上動點手腳,一是瞞不過你那神通廣大來歷非凡的夫君,而是擔心聖人逼著我尋你……”


    “聖人找我做什麽?聖人找我,問阿衍不就知道了?”蕭玉台疑惑道。


    張修錦差點咬著舌頭,堅持把下半句話給說完了:“……所以隻能作罷。”


    蕭玉台:“哦。”


    “哦是什麽東西!早知道你這麽不聽話,我當初何必要收你為徒啊!”


    “你當初不是說,為了和九世善人結下善緣,才收我為徒的嗎?”蕭玉台無情的戳破。


    張修錦放棄原本的感化、感動這徒弟的想法,決心直接步入正題。


    “你剛喝的那碗藥,可是正兒八經的百年人參,因為找不到好的,放了一把進去,也不知道有十幾顆,總之是為師全部的家當了,雖然精元甚少,但也聊勝於無。你找到夫君以後,記得讓他賠給我。”


    “你昨夜,是進城去了?那雙絲嬋娟如何了?”


    蕭玉台接過他遞過來的密函,一目十行,飛快掃過:“這是七月的信件?一斤當時就察覺不對,所以求助師傅,那師傅當時怎麽沒過來?”


    第三百二十三章求助密函


    蕭玉台疑惑道:“師傅早就收到了求助信,為何一直拖到了九月?”


    “實在是走不開。京郊附近一座道觀,裏頭一群淫道,竟然打著求子的名號,姦淫婦女……這案子犯了,聖人震怒,再加上雲枯那小子煽風點火,聖人有意驅逐道教,獨興佛法。雲枯也是腦殼壞了!”張修錦奔波數月,此番才稍稍平靜。


    “哦,師傅辛苦了。”蕭玉台無甚誠意的道了一句,“現在可以確定,一斤和白玘都被困在了裏麵。我昨夜進去,並沒有找到他們,連雙絲嬋娟都沒有看到,反倒是看見一群……奇奇怪怪,毫無生氣的人。”


    蕭玉台將昨夜看到月華流絲,再順著月華進城等等,一一細說。張修錦的神色也越來越凝重了。


    “這些人相當之古怪,而且……以我眼睛所能看到的,似乎那月華傾斜下來的絲線,經過什麽地方,然後連在了這些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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