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笨口拙舌的婦人,比不過你小姑娘能言善辯,我今天就死在這裏!看你到底心虛不心虛,看看這世間,還有沒有公理!”


    說完,用頭撞地,咚咚作響,白玘記得教訓,過去用腳“輕輕”一攔,又把人掀翻在地。婦人捂著腰連聲呼痛,嚎啕大哭,這次約莫是真疼的哭了,好大一會兒都沒起來。


    “小白姑娘,你這勁兒也太大了。不過也幸好有你在,不然蕭大夫和黃大夫要吃虧啊……”熱心老大爺捋了捋。“但這婦人,怎麽好像有點眼熟?”


    “啊!好像是隔壁藥堂,誰家的婦人……”


    “於征,是於征大夫家的。”連隔壁幾家藥堂的夥計也出來湊熱鬧了,其中一個小子,立馬就認了出來。


    “回春醫館的於大夫啊?不是說瘋了嗎?還是死在牢裏的,是犯什麽事兒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可憐


    人群中也有知道點風聲的長舌貨,立馬跳出來:“我聽說了,於大夫深恨蕭神醫,為了害人家,給人下毒,要不是蕭神醫醫術高明,差點就一屍兩命了!”


    一屍兩命?起死回生,救活產婦這個典故大家都是知曉的,有些人還是頭一回聽見這產婦病重的內情,一群人把這人圍成一團,聽的津津有味。


    婦人被指認出來,聽見人群中指指點點,突然那衣袖遮住臉,蕭玉台覺察不對,估摸著照著一巴掌拍歪了婦人的臉,衣袖震開,她嘴唇裏已有血跡。


    “快拿塊布巾來,她要咬舌!”


    婦人很快被堵上嘴,在地上胡亂打滾,對蕭玉台怒目而視,人群中不知是誰,瞧她可憐,道:“蕭大夫,您這樣對一介婦人……”


    蕭玉台不等他說完,冷聲道:“不捆起來,她死了你負責?”


    白玘、黃鶴:“就是。”


    那人仍舊很不服氣:“那你預備,將這婦人怎麽辦?她年紀輕輕,夫君去了,本就可憐……”


    蕭玉台再次打斷:“她不過撒潑賣瘋,在我店門口尋了兩回死,你就覺得她可憐,不由自主的偏向於她。若是她今天趁我不防備,一開始就撞死在我雲夏堂門口,兄台是否要不問青紅皂白,就坐實了我逼死同行的罪名?隻因為她可憐,你心中就沒有是非曲直了嗎?若是這麽個可憐的婦人,上你家門口鬧一鬧,汙言穢語罵上一兩個時辰,再在你家院門上撞一撞,找根繩子吊一吊,你還覺得她可憐嗎?”


    人群安靜下來,方才說話的隻有一青年男子,卻有不少人都是如此想。如今被蕭玉台拿話一堵,都莫名其妙覺得有些臉熱。


    “那……那你預備怎麽辦?”人群中那男子弱弱問道。


    蕭玉台剛起身,就見人群外巡守士兵氣勢洶洶的直往這邊而來,淡淡道:“她不肯在這裏說,自然有專門的地方讓她說,伸冤也好,喊屈也罷,難道密州城是沒有法治的地界兒?竟沒有百姓說話的地方嗎?”


    “正是,正是。這婦人既然口口聲聲說她有天大的冤屈,幹什麽不去擊鼓鳴冤、對薄公堂?”老大爺又跳出來了,他與黃鶴相熟,自然是向著雲夏堂。


    蘇穹薄有賢名,治下密州城,還算是民生安樂,並沒有什麽六月飛雪、撼天動地的冤案。是以這話一出,諸人都附和起來。


    恰巧這時,巡守士兵也到了,將雙方都帶回府衙待審。蕭玉台有黃震作保,當晚就回來了,而那婦人渾渾噩噩,就不肯開口,被拘在牢中。翌日,蘇穹下公文傳蕭玉台。


    於家婦人一紙公文,將蕭玉台告了。


    “小婦人要狀告雲夏堂蕭玉台。她身為大夫,治病救人應是本分,卻沽名釣譽,為求名利,顯擺醫術,進而誣陷我家夫君於征,致死他蒙冤受屈,冤死獄中。”


    蕭玉台跪在一側:“人常說,士別三日,刮目相看。這才一夜功夫,於大嫂便了悟今是昨非,大方得體,伶牙俐齒,與昨日判若兩人啊。”


    蘇穹一拍案板:“堂下,與本案無關的話,不必多言。”


    蕭玉台一揖:“是。”


    蘇穹正色道:“於常氏,你狀告蕭玉台誣陷你家夫君,可有憑證?”


    於常氏攏了攏頭髮,雙目清明,侃侃而談,與昨天那個瘋癲婦人,簡直判若兩人。


    “大人,當夫君,關押牢中三日,未曾開堂,小婦人在家中苦等,坐立難安,寢食不寧,卻等來了府衙通知認屍的公文。”


    蘇穹道:“於征是本官親自從赫連將軍府上羈押回來,是時,有赫連將軍府上親衛赫連雄為證,聲稱於征下毒毒害婦人,險些一屍兩命,並將嫌犯轉給本官。之後,此案無人相告,苦主為本官下屬給事郎嚴俊極其婦人,但原告不曾露麵,便一直拖延未審,第三日,於征自縊而亡。回春藥館掌櫃、並嚴給事郎才出麵,聲稱人已死,便不必再多過追究,因此此案未曾審理,便結案了。當時本官也派文書與你細說其中原委,當時你未有異議。可有此事?”


    於常氏悲憤道:“不錯。大人文書來說,小婦人聞聽夫君竟然做了這種喪盡天良之事,羞愧難當,將他屍身領回來,便草草安葬了。”


    蘇穹問道:“那你今日為何又重提起來?可是有了別的發現?”


    於常氏道:“不錯。我夫君的案子雖然未曾審理,但村中已經留言紛紛,所以小婦人便打算舉家搬走,清理東西時,發現我夫君從前留下的一個記事簿。”


    於常氏呈上記事簿,蘇穹翻閱片刻,道:“都是些醫理,及日常瑣事,與此案並無關聯。”


    於常氏道:“大人,小婦人將其中幾頁對摺,大人可細看。”


    蘇穹看過,交與文書摘錄留存:“這不過是他病好之後自責之言,憑何作證?”


    於常氏道:“從丁家村回來,我夫君便一直自責。他家中有妻子兒女,老父老母,因此當時……未盡全力,反而拖累他人。他回來之後,病情好轉,便一直自責,覺得自己不配做大夫。大人再看後來的記錄,便是我夫君一直在研究蛇毒之類,他從前專攻風寒病症,從來不曾對解毒感興趣,這次卻廢寢忘食,日夜苦讀。這記事簿上最後一頁,便是他又自言自語舒緩心頭壓力。”


    “這一頁倒有幾分確證。”蘇穹道。“他得知蕭玉台要去赫連將軍喜宴,因此便央告友人將他帶進去,希望能和蕭玉台和好,且請教幾個問題。這確是於征親筆?”


    於常氏叩首再三,聲稱不敢欺瞞。


    蘇穹道:“若是真的,那於徵求知若渴,是為了向蕭玉台請教去的,怎麽後來又成了下毒的犯人?蕭玉台,你如何看?”


    蕭玉台道:“回大人,於常氏所說,隻是片麵之詞,所謂記事簿上的絕筆,也未必不能偽造。於征字體尋常,便是我,也能模仿出七八分。何況,這其中還有兩大疑點。”


    蘇穹道:“講。”


    第一百一十二章對薄公堂(一)


    蕭玉台道:“其一,於征大夫想向我請教?照記事簿上所說,是請教蛇毒症狀、解毒之法?蘇大人,丁家村的事情您是最清楚的,起初發覺蛇毒異常的,是陳老大夫。陳老大夫不幸遇難,之後這嘉獎才落到小民頭上。而蘇大人賞下的財物等等,小民也是分文未留,全都給了陳老大夫的老師老大夫。您也知情的。小民初來密州不過半年,又未曾展露過什麽解毒神技,為何於征大夫有了疑問,不向昔日同僚請教,反而要去找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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