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玉台莞爾一笑:“劉管家放心,蕭某自然守口如瓶。隻不過……”


    管家見她窮酸,料定她還要獅子大張口,揶揄賠笑:“蕭大夫還有什麽吩咐?”


    “我房裏有一盆蘭花,蕙心蘭花。院子裏這株呢,是一盆素心玉蝶遊龍。別的東西,都是些尋常之物,不打緊,但這兩盆花,我十分心愛。至於別的,被你們摔碎的紫龍臥雪(菊花)、海棠爭潤(牡丹),也就算了,我看在阿元的麵子上,也不計較了。”


    管家愣了一愣。


    這栽種梅花的白瓷缸,確實品相上乘,他也照著賠了一個差不多的。可萬萬沒想到,這裏麵栽種的是隻有權貴人家才有的珍稀品種。


    “果真是素心玉蝶?”


    蕭玉台倚坐在石桌上,道:“尹侯爺送我時,是這麽說的,還說,整個密州城,約莫也隻有他那裏有一盆。若是弄不到,尋個有名的花匠,將我這花搶救回來便可。我素來麽,也不是刻薄之人,你們劉家是商戶,弄不到這名貴的梅花我也就算了。隻不過,我也不太喜歡,別人刻薄了我。”


    管家臉色幾變,急忙收了輕慢之聲,恭謹行了個禮:“您早些歇息,此時小人做不了主,即刻去回了舅老爺。”


    “隨意。”


    流連數日,蕭玉台原本打算好好睡上一覺,解解秋乏,翌日一早,便被鑼鼓之聲吵醒,與白玘開門去看,那管家媚諛堆笑:“蕭大夫,請移步雲夏堂。”


    蕭玉台不明所以,被幾人簇擁到了大街上,黃鶴剛打開藥堂大門,順手操起掃把過來:“還敢來鬧事?你們可要想清楚,此處可是大街,雖然時辰尚早,但巡防兵士也早就起了……”


    “這位是雲夏堂黃掌櫃吧?您請放心,您家師傅治好了我家老爺的病,無奈前幾家老爺被人迷惑,誤會了蕭大夫,昨日老爺病好了,知道那藥是真的,也有奇效,因此我家老爺特意命我送了牌匾來。”說完,當街敲敲打打鑼鼓喧囂,一番熱鬧,將一塊紅彤彤綢布掀開,露出金光奪目的牌匾,上書四個金色大字“著手成春”。


    管家盡心盡力,也不管有無人圍觀,將蕭玉台前幾日被追緝之事仔仔細細合情合理的解釋了一遍,命人將牌匾掛在正堂,又熱鬧了好一陣,才讓人散了。


    劉管家腆著笑臉:“蕭大夫,您看這也中午了,我家老爺在饕餮館定了一桌酒菜,不知您可否抽空賞臉?”


    蕭玉台本不想去,但想想畢竟是阿元的父親,她出事是因為阿元,能脫困也是因為阿元,也算功過相抵,便沒說什麽,上了劉府的馬車。


    鬧市裏車行的緩慢,管家跟在一邊,道:“蕭大夫可能不知,我家老爺雖說是糧商,但我家少爺卻十分聰穎,不過十六歲就已中了進士。大概是少爺這文才福氣,如無意外,我家老爺多半是要供上皇糧的。”


    “供上皇糧,豈不就是皇商了?”蕭玉台不等他答,直言道,“你家老爺,舅老爺是什麽人,都與我無關,若非前幾日的誤會,我連阿元姓什麽都不知情。你放心,我既說了看阿元的麵子,還會做什麽叫她難為情的事情不成?”


    劉家這位舅老爺,阿元的父親果然是大手筆。密州城最大,美名最盛的酒樓,被整個包了下來。


    阿元的父親就是那天率先要揍人的中年男子,酒菜已備好一桌,還親自起身,為蕭玉台倒了一杯酒。


    “阿元前日出門,不打傘了,連麵紗也拿了下來。說起來,自從她得了怪病,我還是頭一回清清楚楚的瞧見自己女兒的相貌。果然長的像她姐姐。”


    蕭玉台端起酒一飲而盡,讓白玘也坐下來吃喝。


    “聽阿元說起來,蕭大夫對她倒是十分體貼。隻不過是我這個做爹的莽撞,惹出這麽大的誤會,今日之事雖然有些唐突,但至少能為蕭大夫挽回些許聲名。”見蕭玉台隻是喝酒吃菜,並不搭話,他又笑道,“我也曉得,身為醫者,聲名是最要緊的,以後但有機會,我必定會為蕭大夫闢謠,澄清此事。”


    蕭玉台這才抬了抬眼:“放心,那日之事,我自然不會透露半分。不光是為了阿元的女兒名聲,也是為了我自己這點薄名!”


    他這才暗暗鬆了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既然如此,那自然感激萬分。不過,阿元是個孩子,性情最是純善,別人對她好上一分,她就回上十分。她的親事,是自小就有話在的,蕭大夫仁心仁術,又事忙,今後也不必見小女了,免得給您多添麻煩。”


    說來說去,這胖子還是介懷阿元突然提出退親一事。蕭玉台也懶得與他爭論,吃飽喝足,他又提起那盆玉蝶遊龍。


    “這玉蝶遊龍是蕭大夫摯愛,可卻非尋常人家可得之物,若真是著緊,我便派一名花匠去盡力搶救。實在不成,再賠您十盆名貴梅花,您看如何?”


    “不如何。”


    蕭玉台淡淡掃了這個大胖子一眼,皮笑肉不笑道:“那盆花根莖沒壞,我栽回去了。但這時節不宜動土,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不能活也算了。你女兒在我那兒看病吃藥,我還分文未收,她膽子又小,我呢,也頗為憐香惜玉,見她不食人間煙火,就沒提診金的事。既然您是個精明能幹的生意人,想必也知道,藥不是白吃的吧?”


    中年男子聽到“憐香惜玉”,臉色變了幾變,大約是因為阿元所說的這個“姐夫”不日要來密州,他臉上橫肉也是抖了幾抖,忍了再忍,才咬牙問道:“你還要收錢?你要多少?”


    第九十八章睚眥必報


    蕭玉台想了想,勉強說了個整數:“就一千兩吧。”


    “一千兩?你!你不如去搶!”


    “愛給不給。”蕭玉台漫不經心道,和這個不識趣的大胖子說話,還不如對付碗裏的美食呢。


    畢竟女兒清白名聲事大,劉正源咬咬牙,掏出一遝銀票交給她。


    蕭玉台驗過銀票,涼涼道:“劉家的舅老爺委實是威風,可惜我從前不知阿元那小丫頭這麽有來頭,隻用了些尋常藥材。況且,那日之事我自然不會外傳,但是阿元這半個多月,每日清晨都會去尋我說說話,雖說她去的早,但也有不少街坊鄰裏的都瞧見了……”


    “姓蕭的……,蕭大夫,您這是何意?”


    “阿元既然說服了你,那她的病因你知道了?你雖然疼她愛她,可護女之心卻有些過火。她既然有話要對你說,你便該多聽她說說話,我與你家女兒光風霽月,沒有半分私情。她既然說要退婚,你回家問問她便可。何必來和我幹較勁?”


    蕭玉台扔下一番話揚長而去,留下這胖子在此處氣的肝疼,片刻,才掀開簾子,忍氣問道:“阿元,你不是說,這個蕭大夫為人如何如何清正,如何如何和煦,如何如何體貼?清正,和煦,體貼?這和她沾上半點邊不?分明是個尖酸刻薄的刁徒豎子!”


    阿元沒有親自道謝,本就不悅,聞言即刻道:“父親那麽說話,分明就不是誠心道謝,還有意打壓折辱,蕭大夫怎能不生氣?我原先以為,蕭大夫隻是性情溫和,原來他是愛憎分明,更令人折服。”她說完,見父親臉肉直抖,又心軟嘆氣,“父親既然不放心,我這段時日,不見蕭大夫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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