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阿元的話音,這“姐夫”對她十分疼愛,而她也並不排斥。


    “你放心,照我說的,回家好好吃藥,時常出來走動走動。若是順利,不出半個月,應該就能讓你換一把秀氣些的傘了。”


    送走阿元,蕭玉台讓白玘拿出瓷瓶,在瓶底找到一個黏在底下的布團。


    “河,蓮,白雲?”


    布團上畫了一條河,長著一朵蓮花,還有一團白雲,隻不過蘇木雨這畫風,委實不敢恭維。


    “赫連,小白?”


    白玘敬佩萬分:“這種東西,公子也能看得出來?這天上的,不是一坨……咳咳。”


    “猜的。我們提前離場,蘇家卻不會放過那個丫頭,審出了結果,蘇大小姐自然是要知會我。她能冒險讓我在宴會上提防,這個時候自然也不會推諉。”隻不過她處境也是堪憂,蕭玉台也不能再拖累她了。


    白玘拿過布團,細看幾遍:“赫連,小白?什麽意思?”


    蕭玉台串連了一下,慢慢道:“那個銀兒,是赫連江城買通的。原因麽,是你。大概如我猜想的,貪圖小白姑娘美色。你成日裏要對我以身相許,自然讓他看不順眼,欲除我而後快。”


    白玘摩拳擦掌,俏眉冷豎:“這個赫連江城真不是東西,公子,我去揍他!”


    蕭玉台冷然一笑:“多年不見,這個赫連江城,真是出息了!如此小人行徑,全淪為婦人之流!你放心,他要暗算我,我便束手待斃嗎?你先去追上那個婦人,讓她帶話給蘇大小姐,不必再冒險理會我,照看好她自己。”


    阿元拿了藥回去,之後每天都要來此處呆上一陣。蕭玉台憊懶,尋常都要睡到日上三竿,頭一次得知她蹲在牆角可憐巴巴的等了她一個多時辰,就不敢再多睡,天剛蒙蒙亮,就去開門放人。阿元依賴蕭玉台,過來吃過早飯,等人漸漸都起了,又搖搖晃晃的扛著自己的大傘回去。


    如此看來,似乎藥還沒怎麽用,便小有成效了,阿元的話也多起來,多半是她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蕭玉台陪坐著打瞌睡。這話題卻大多數,都是這個“姐夫”。


    “蕭大夫,阿爹常說我長的像姐姐,可我覺得不像……”


    第九十四章永離之苦


    蕭玉台昏昏欲睡,與阿元說話又十分沒有顧忌,直言不諱:“聽你說起這姐夫,英明神武、自然不是庸俗之人。他若是真心娶你,自然會真心真意待你。我們阿元本來也是頂好頂好的姑娘,值得起任何人傾心相待。何況,你阿爹說起這親事,他可曾願意?我瞧你如今是很願意,你若是擔心他將你看成姐姐,不如就算了。你若心中沒有期待,嫁給這個疼愛你的姐夫自然是最好。你如今既然對他有這份期待,就該先弄清楚他的心意,若是將來得不到回應,難免成了一對怨偶。我見的多了。”


    阿元聽完,悠悠嘆了口氣,若有所思的小模樣。


    “你說的都對。可我捨不得我姐夫。我已經及笄,若不同意,爹爹就要為我另外籌謀親事了。”


    蕭玉台一手托腮,眼睛都閉上了:“你既然不確信,他過些天來了,自己問他就是了。”


    阿元磕磕巴巴:“那……那怎麽行?他會不會覺得我太過輕浮,這樣,會不會太,太不矜持?”


    蕭玉台嗤笑:“你連捨不得姐夫這種肉麻話都說出口了,還怕自己矜持?”


    阿元真是個奇怪的小姑娘,先前膽小驚疑,如今和蕭玉台相熟,行為說話越來越隨意大膽了。


    蕭玉台幽幽道:“也對。你一個千嬌百寵的小姑娘,本就該這樣,行為恣意,意氣風華。”


    阿元嬌憨一笑:“我阿爹對我是真好。不過,白姑娘也是,有你這樣疼她,她做什麽都有底氣。”


    送走阿元,蕭玉台閉門謝客,打算歇個回頭覺,院門口車馬喧譁,樓言渾身是血,抱著一團血肉模糊的人沖了進來。


    “蕭玉台,滾出來!”


    蕭玉台將白玘護在身後,迎到院子裏,噗通一聲,樓言倒在地上,牢牢的護著懷裏的姑娘:“快救救她,快救救她……”


    他懷裏的人蜷縮成一團,渾身是血,臉上也沾滿了血跡,蕭玉台看著唯一一隻還有本來顏色的手腕,蒼白中透出微青色血管。憑這隻手,她一眼就認出來了。


    “十四娘?怎麽會這樣?”


    婆子衝過來,跪倒在地聲聲哀求:“蕭大夫,救救我家姑娘吧!我家姑娘本就體弱,即將臨盆,又為大人擋了一刀……蕭大夫您能保住小姐的孩子,一定也能救她,求求您,求求您,老婆子給您磕頭了。”


    蕭玉台探了探鼻息,她氣息全無,臉頰冰涼,已經死去多時了:“樓大人,節哀吧!十四娘失血過多,早就已經香消玉殞了。您這樣抱著她招搖過市,她不願意的。”


    樓言大叫一聲,又喃喃的自言自語:“對,她最是愛美,又是這密州城裏第一的舞姬,她不願意的,她最不願意自己變醜……快,快幫她梳妝。”


    他心緒已鬆,放開裹在懷中的十四娘,被婆子搶過去用披風護好。蕭玉台取針為樓言紮了兩針舒緩心神,外頭又喧譁起來。


    “老爺,小少爺好像……好像!”


    樓言驚風一樣跳起來:“小少爺,哪裏來的小少爺?”


    婆子哭勸道:“我家小姐拚死為您留下的一點血脈啊!我家小姐為了他……您可不能不管小少爺。”


    樓言驚懼過後,終於鎮定下來,伸出手見自己一身血跡,示意管家將孩子抱到蕭玉台麵前:“蕭大夫,孩子一直,一直沒哭……老爺顧著夫人,是隨車大夫一直在照看,方才那大夫說,孩子太過體弱,多半是活不成了。”


    蕭玉台忙將孩子抱回屋內,平放在,吩咐婆子去醫館將黃鶴找回來,又讓樓言拿了一本醫術作為信物去請許昭。


    “許老醫德卓絕,讓你的管家和白玘拿著我的信物去請他老人家,但……即便如此,也隻能盡人事聽天命。”


    樓言連番遭挫,呆呆站在門外:“好。你們快去,快去。”


    孩子裹的緊緊的,蕭玉台耳朵貼在孩子嘴邊,良久,才感受到一絲微弱的氣息。脈搏幾乎摸不到,臉色烏青,一動不動,偶爾重重的一下。許昭是極其喜愛蕭玉台,見她如此失措,也沒有推辭,兩個人整整守了,直到翌日午時,孩子的脈搏才終於穩定下來。


    許昭年高,交代了幾句便回去休息。蕭玉台將藥方開好,一再叮囑樓言,孩子體弱,雖暫時脫險,還要細加看護,切不可因心疼給他用些補藥。


    十四娘如何遇險,樓言又如何一反常態,對一歌姬情根深種,蕭玉台都未有深究。世上男女之情,抑或隻在一念之間。既有能一夕之間拋棄結髮恩妻,自然也能有朝夕相伴的漠視冷待,而須臾間又悔不當初。


    樓言對十四娘,未必就真是情重,更多的,還是當日十四娘為他獻身的慘烈,讓他難以釋懷。


    一天黃昏,風雨欲來,黑雲壓頂,十四娘身邊的婆子抱著個包袱哭哭啼啼的來了,見到蕭玉台便大禮跪拜,痛哭不止。


    “老婆子跪謝蕭大夫大恩。給蕭大夫磕兩個響頭,一個是為我家小姐,一個是老婆子自己的。”說完,打袱,將裏麵一應金銀珠飾推到蕭玉台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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