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政殿中氣氛正凝滯無比,十多名文武重臣,此時都震驚的看著手持著先皇玉牌的師太傅。神武帝正立於高台之上,神情莫測的凝視著那大殿中神色瘋狂而平靜的師太傅,隻見師傅高高舉著手中的玉牌,莊嚴而肅穆:“先皇禦賜玉牌在此,爾等還不跪拜!”


    殿中的大臣們,定王還有錢回等人對視一眼,還是不敢明著無視先皇,隻能無奈而憋屈的跪在地上。


    師太傅的目光轉向神武帝,此時此刻他的眉目間已沒有絲毫長期臥床的病弱之氣。他的目光絲毫不退讓,灼灼的盯著神武帝,神武帝如深淵般淩厲的眼神和師太傅相撞,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


    “太傅何以手持先皇禦賜玉牌上殿?”


    師太傅盯著神武帝:“陛下見先皇禦賜玉牌何以不跪拜?這是先皇親賜,見玉牌如見先皇親臨!”


    神武帝淡淡道:“若是父皇知道他寬容以待的師太傅用他老人家親賜的玉牌來脅迫朕、拿捏朕,恐怕父皇也是不會讓朕跪拜的!”


    神武帝性情霸道強勢,做了多年帝王,早已習慣掌握一切、乾綱獨斷、不容拒絕,更不容任何人忤逆,師太傅拿著一塊區區的死物就想要壓製住登基多年的帝王,那是做夢!


    “父皇親賜太傅玉牌乃是為了寬容師家後人,若是有人觸犯國法,可用玉牌保師家後人一命!太傅如今拿著這玉牌上殿,是想做何事?是想讓朕饒恕誰?”


    師太傅臉頰抽搐著,自從見到女兒滿頭滿臉的血,被人毫無尊嚴的送回府邸,師太傅早已失去了所有的耐心,他的後路盡斷,被神武帝一次又一次的清洗朝中勢力,師家早已沒有了能力挽狂瀾的後人。


    “老臣不用這玉牌寬恕師家任何人!”


    隻因為他想保護的、被寬恕的那個女兒已然淒慘的死去。


    “老臣一生為大晟皇朝、為天下百姓,這次厚顏用這玉牌是為了邊境的萬千將士!請陛下立即下旨,斬殺那在邊境胡作非為、通敵叛國、倒賣國之軍器的武境候!”


    “癡人說夢!”


    太子從大殿門口大步走了進來,他躬身行禮道:“父皇!”


    師太傅盯著眼前這個年輕的孩子,若是他的女兒能有一個這樣的皇子,他哪裏還用得著如同今日這般處處掣肘!


    神武帝轉身坐回了龍椅上,“皇兒上來!”


    太子看了一眼師太傅手中的玉牌,隻見那玉牌剔透無比,翠色欲滴,隱隱雕刻著“親臨”二字!


    太子上了高台,立於神武帝身側,師太傅眯著眼睛看著高台上一坐一立的父子倆人,一字一字道:“陛下是要無視先皇的生前旨意,是要抗旨不遵嗎?”


    太子反駁道:“太傅如今拿著皇祖父生前賜予你的玉牌,卻在多年以後妄圖幹預朝政!太傅莫不是忘記了,你的頭上如今隻有一個太傅的頭銜,朝中官職早已卸任!此次的倒賣軍械案,朝中已有定奪,會將所有涉案人等全部押解回皇城,由三司會審!豈能因為太傅的一塊玉牌、一句話就立即將戍守邊境多年的將士即刻處死!這豈不是太過兒戲了嘛?”


    師太傅舉著手中玉牌突然退後幾步,殿中的十幾位大臣全部跪地不起,絲毫不能阻止師太傅的動作。


    師太傅退至殿中矗立的雕梁畫棟的金柱邊,再次高高舉起玉牌:“先皇啊!今日老臣就要撞死在這乾政殿中,您在天之靈看著老臣,老臣是為了大晟皇朝的律法!是為了大晟皇朝的子民和將士而死!”


    定王連忙起身:“師太傅,你這是做什麽?陛下又沒有說不審這個案子!”


    師太傅眼中閃過孤注一擲:“站住別動!老臣今日上這乾政殿就沒有想過要活著回去!藍家倒賣軍械一案,人證、物證俱全!從那藍家的山莊搜出的金銀財寶無數,來往信件數封!更是有私藏的頭盔、軍械、盔甲!如此確鑿無疑的通敵叛國之罪,陛下還要一拖再拖,莫不是被那妖後迷了心竅!老臣今日就撞死在這裏!以死諫言,老臣死之後,望陛下將老臣葬在師家祖墳,以全老臣的一片忠貞愛國之心!”


    定王頭上的汗涔涔的流下來:“等等!師太傅,一切都好商量!”


    更是有林肅之勸道:“師太傅,你曾教導陛下多年,如今如此咄咄逼人究竟是何意?陛下從無要寬縱皇後族人的意思啊!”


    錢回和冷曲靖對視一眼,都暗自打量著他們和師太傅的距離,無論如何今日不能讓著師太傅在乾政殿中濺血而亡!


    若是讓這師太傅一頭撞死在這乾政殿,那陛下逼死恩師、逼死忠臣良臣的千古罵名就徹底摘不下來了!史書上也會記下一筆,那陛下就會成為後世人人皆知的、皆可唾罵的暴君昏君!


    師太傅絲毫不慌不忙不怵不理睬任何人:“請陛下立刻下旨誅殺叛國奸佞!”


    師太傅做足了姿態,大有一言不合便立即撞柱的錚錚鐵骨!


    有左右搖擺不定的大臣見此情況,立即反口:“請陛下立刻下旨誅殺叛國奸佞!”


    神武帝緊緊攥著拳頭,登基這麽多年,為帝王這麽多年,他還從未讓人逼到過這個地步!


    太子也有些懊惱,沒想到這師太傅竟然抱著這種必死的決心也要逼迫父皇快速處決藍家,若是遵從他意,那堂堂帝王還有何威嚴!父皇今後更是不能麵對自己的母後!若是對師太傅置之不理,任由他撞柱而亡,父皇則會被潑了一身的汙水,這麽多文武大臣看著,屆時父皇逼死恩師和良臣的汙名無論如何也洗不清了!


    神武帝目光沉沉,他已看出師太傅抱著必死之心,來到這乾政殿是要視死如歸的為他自己、為師家留下一縷清名!他們之間,再也顧不上彼此的處境了,“沒想到朕和太傅竟然走到了今日這一步!”


    圖窮匕見啊!昔日的諄諄教導之恩,已經在這麽多年的權力情勢腐蝕之下,變得麵目全非!


    神武帝手指微動,他當然不會受此挾迫,如此情勢所逼之下,神武帝隻有暗自指揮幻影衛,看看是否還能有一線的轉機。


    大殿門口突然傳來一聲女子清脆的喝斥聲:“師太傅盡管去撞柱!本宮奉陪到底!”


    師太傅詢聲望去,頓時目眥欲裂,他咬牙切齒道:“皇後娘娘!”


    隻見藍青梧身著威嚴雍容的九天鳳袍,頭戴光彩奪目的九鳳含珠冠,她麵色平靜莊嚴,目不斜視,滿身端莊威儀盡顯母儀天下的尊貴非凡,藍青梧一步一步向著師太傅行來。


    “師太傅先行,本宮緊隨其後!你想用命留一身清名,讓天下人敬仰追隨?本宮偏不如你的意!你前腳撞柱,本宮後腳緊隨其後,讓你師太傅留一個濫用先皇玉牌逼死當朝皇後的罪名!”


    神武帝猛的重新站起身來:“皇後!”


    師太傅看著眼前雍容華貴的女子,感覺胸膛堵塞的順不過氣來,他憤怒道:“皇後娘娘,這是乾政殿正殿,你一女子跑到這裏來大放厥詞、牝雞司晨!成何體統!”


    神武帝趁此機會手掌一揮,殿中瞬間多出了數名侍衛,錢回和冷曲靖快速向師太傅撲去,師太傅因一時氣怒,待要再動已失去了先機,幾個瞬息而已,他的周圍已立滿了密密麻麻的玄羽衛,師太傅再想撞柱已無任何空隙了,周圍全是侍衛形成的肉盾。


    師太傅頓時神情恐怖起來,他的目光所及之處全是殿中之人冷漠無情的表情。


    師太傅緊緊握著手中的玉牌,手掌幾乎變成白色,他霍然將矛頭指向藍青梧:“皇後娘娘,您以女子之軀踏入這乾政殿,是要效仿幾百年前的妖妃幹預朝政嗎?”


    藍青梧直直看向師太傅:“你都要將屠刀架到本宮的頭頂之上,居然還妄想著捂住本宮的嘴!”


    師太傅咆哮道:“這麽多大臣都看著,藍家之罪、武境侯之罪、罪無可恕!難道你要以皇後之尊包庇自己的族人嗎?”


    藍青梧毫不退讓:“你說本宮以皇後之尊包庇族人,師太傅你方才所為,難道不是為了泄自己的私憤,在朝堂還沒有蓋棺定論之時,迫不及待給藍家定罪!”


    “師太傅,你的女兒師青鸞多年前毒害皇子,陛下看在你的麵子上隻禁足了事,不久前又毒害本宮,證據確鑿無疑,已曉諭六宮!沒有立即滅你師氏滿門,已是陛下和本宮一再顧及於你恩師的情誼!你卻濫用先帝的寬容之心,在倒賣軍械案還未三司會審時,妄圖以死逼迫陛下!你敢說你沒有存有私心?”


    “你不忿於你的女兒自戕慘死、畏罪自殺,卻還想著以這報複本宮的私心妄圖幹預朝政、擺弄陛下!你的私欲昭昭,還是不要打著為了百姓、為了大晟的旗號吧!”


    殿中的文武大臣都回過神來,是啊!要說這師太傅隻是為了大晟和百姓,為何不能等著朝廷按照國法律例等待三司會審?非要這麽心急如焚置皇後族人以死地,現在要說師太傅沒有私心,他們也不信啊!


    定王馬上上前,嚴肅道:“師太傅,陛下已經下旨此案會由三司會審,您若是心懷坦蕩,大可以等待最終的判決結果,而不是在此以死脅迫陛下!否則,那就讓人懷疑您的用心了!”


    師太傅氣得發抖,這個皇後平日裏隻有仁善的名聲,萬萬沒想到,她一出現,瞬間就改變了對自己有利的局勢,隻是今日,就算是拚盡全力,他也要咬得皇後鮮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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