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疑了一忽之後,他才看出了蹊蹺。這上麵的名字不多,可都是名竹。再一想,筠可不是竹,而是竹皮。赫筠剛當官時,他本家還鬧過一出,裴盛也是在那時知道,赫筠是赫家的庶子。再看這名字,他頓時明白,赫家裏的嫡係一派肯定是名竹,而赫筠這樣的庶子則是隨便沾個竹的邊。


    裴盛扶額,這是哪個豬腦子想出要畫竹的!早知如此,還不如直接畫赫筠的畫像!看過大司農府送來的那份名單,再看贈出的畫卷,裴盛隻覺得刺得眼疼。他本隻是隱晦將他與赫筠的名字畫在這幅畫裏,沒想到從一開始就錯了。竹子很繁盛,卻不是赫筠。且赫筠定是明白了他畫裏的意思,才將一堆“竹”贈到他麵前。


    裴盛起身,準備出府去尋赫筠道歉。


    “老爺,這麽晚了,您是要去哪裏?”管家問了一句。


    裴盛都等不及回答,駕馬直奔大司農府。夜風微微帶著幾許涼氣,漸漸散去他臉上的熱氣。臨到大司農府,裴盛的腦袋才徹底涼下。他拉緊了韁繩,駐足在街口。大司農府門口的燈籠在夜風裏搖曳,顯得整條街弄寂寥清淨。


    是啊,這麽晚了,他到這兒來做什麽?為了那幅畫,向赫筠道歉嗎?可是,赫筠既然將一堆“竹子”寫在名單上給他,何嚐不知他要表達的意思。這個時辰,赫筠或許是在書房裏處理公務,也或許是陪著他那位美人。若說是美人,裴盛是不服的。那人也就是行止清雅一些,武藝也應當是不錯的,可容貌並不是出色。


    裴盛一仰頭,他還是羅那當朝大司徒,何懼那人!他深吸一口氣,來日方長!一幅畫不成算什麽,他多畫幾幅便是!想當年還道赫筠與他夫人琴瑟和諧的,如今便是照樣有“知心人”?待他明白他的一片真心,攜手也是指日可待。


    第90章 第90章


    裴盛自心思挑明之後,就再沒有像以往那樣待赫筠。大司農說什麽,他沒有沖在前頭,他已經不需要引起赫筠的注意了。如今不僅是朝上,連市井裏都知道他戀慕大司農,那麽他隻需要讓大司農看到他的好。


    上朝之前,裴盛帶了點心匣子過去。褐紅的色澤,精細的雕紋,卻襯得他手指越發蒼白。


    雲鶴抬頭,見裴盛拿著個點心匣子站在他身旁,便如往常般問聲好。他將麵前手帕上的一塊點心放進嘴裏,隨後疊了手帕放在袖袋裏。


    裴盛看著手心裏紅酸枝木點心匣子,揚起的心瞬間落下一半。他在旁邊的位置上落座,還是嚐試了一下:“赫大人,這點心是露楚的,你要不要嚐一嚐?”


    露楚是羅那京都老牌點心坊了,點心做得十分精緻,味道也非常好。這個時辰從露楚點心坊排隊拿點心,想必是費了不少功夫的。雲鶴道:“裴大人,我方才吃過點心了,多謝。”他還是當著裴盛的麵吃的,手帕也疊得好好的,他不信裴盛沒有看到。


    裴盛垂眸:“可以……帶回去……”


    雲鶴如此便不再說話,隻是淡笑。作為庶子的赫筠怕是不一定會知道,但是作為齊莊暗人的雲鶴卻是知道,那點心匣子是名家之作,比裏頭的點心值錢多了。雲鶴不知裴盛的興致能到哪一日,他的態度擺在那兒,希望裴盛能退後一步。


    裴盛澀澀一笑,臉上略有些僵硬。他收回點心匣子,再珍貴又如何,竟還及不上那最普通的手帕。不過,他知赫筠本就不怎麽吃點心,也是最近他府裏美人讓他帶,才能看到他吃點心的。裴盛一思,赫筠的字非常好,不若回去找一幅名作,邀赫筠到他府裏品賞?他自覺可行。


    來不及說什麽,便到了上朝的時間。上朝,朝後議事,裴盛都沒有撿到時間與赫筠私聊幾句。待出宮的時候,他被皇帝留著說了幾句,匆匆追出去,才在宮門口追到雲鶴。


    “赫大人……”裴盛來不及喘口氣,便看到一道絢麗的寶藍色身影翩然而至。


    雲鶴握上了那人的手,才回頭問他:“裴大人,何事?”


    “我……府裏有懷陵居士的字……”裴盛道,“可否一同賞看?”他都來不及緩平氣息,便這麽說出口了。餘光掃到赫筠身旁之人,那人氣息平穩,登時覺得自己又落了下風。不過,這懷陵居士的字可是十分難得,他又看向赫筠。


    “這……”雲鶴看了一下天色,“裴大人,現下天色已晚,不若改日空閑再登門拜訪。”


    “好……”裴盛總算沒得個拒絕的話,臉上立馬歡喜起來。


    “如此,告辭。”雲鶴道。


    到馬車裏,齊騖便問雲鶴:“大人,那懷陵居士的字……那麽好?”


    “好。”雲鶴點頭,隨後馬上又道,“你想,我連沐休日都被皇帝招進宮議事,哪裏會有空閑日?等忙完的時候……怕是裴盛也該忘記了。”


    齊騖失笑。


    回府之後,兩人一同用過晚膳,照例去了書房。


    “大人,”齊騖斟酌了一下,才提到,“大司農府裏不需要我做護衛,我想……出去找點事來做。”他現下就隻是每日接送雲鶴上下朝,還是穿的常衣,並不是護衛服,兩個護衛不管什麽時候都會跟著,他一點都不用擔心大人的安危。


    “好。”雲鶴點頭,“你要做什麽,都可以。”


    “如果……我要離開一陣呢?”齊騖看他。


    “我就在這大司農府裏,等你回來。”雲鶴道。


    “好。”齊騖上前抱住雲鶴。


    雲鶴伸手環住齊騖,他又長高了。這樣的年紀,本該是意氣奮發,闖蕩四野的時候,他如何能縛住他的手腳?


    “大人……都不問我去做什麽?”齊騖低低的聲音在雲鶴耳邊響起。


    “都可以。”雲鶴道,“隻要你安全。”


    “嗯。”齊騖點頭,“我會小心。”


    “什麽時候離開?”雲鶴問。


    “過兩日吧。”齊騖心中有了選擇,可還沒有答覆那兩護衛。


    對於齊騖去哪裏,雲鶴並沒有去問輕絡。齊騖這兩日與雲鶴一直在一起,輕絡也沒能尋到機會將細末告知雲鶴。臨行前一日,齊騖捨不得雲鶴,整整一夜都癡纏著他,每每要停下,雲鶴都會貼著他親吻,□□一再帶起……


    “怎麽樣?”齊騖有些懊悔,大人每日那麽早上朝,他還纏了他一夜。這才閉眼,就要起來上朝。


    雲鶴微微睜了睜眼,道:“沒事,遞摺子告假。”


    齊騖:“……”


    雲鶴輕輕一笑,他知道白日裏有很多事情,可他還是任性了一回。以皇帝那般速度解決事情,還不若歇上一日,由著他們先議完,等他明日過去拎一拎便是。他道:“別擔心,待我睡一覺休息休息。”


    齊騖伸手摸了摸他額頭:“是不是有一點起熱?”


    “不是。”雲鶴閉著眼答他,“星火燎原,豈是風止便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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