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師傅淡淡一笑:“像影子一樣的人,生長在暗處。”


    齊騖明白,類似暗衛一樣了。就像曾經的大司馬府,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也隱藏著這類人。如果他有了這般本事,是不是也能保護他想保護的人?


    輕絡一回去便將這事說與雲鶴聽了,雲鶴嘴角淺淺勾起。他記得齊騖從小就愛幹淨,對他那些渾身臭汗的哥哥很是嫌棄,去西北戰場溜過一圈回來,這個毛病還是沒變。


    過了戌時,廖師傅帶著齊騖悄悄潛出府。齊騖匿聲在暗處潛行,經過夫人院子的時候,裏頭還有男女低聲軟語。他想起曾聽到過姨娘們羨慕老爺對夫人的愛重,即使有孕都常常留宿在夫人院子裏。現下看來,的確是如此。他走過的其他的院子便是寂靜一片,隻留有暗暗的燈盞。姨娘們大多都隻能一兩月排到一次,遇上老爺繁忙的時候,便是更久。那麽,她們癡癡等待的意義僅是為了老爺那張臉?或是人品清正廉潔,又或是才華橫溢?齊騖皺眉,他不懂。


    齊騖一個走神,便直撞上廖師傅。廖師傅瞪了他一眼,隨後躍出牆頭。齊騖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也提氣躍上。今日的月色很好,明晃晃地耀著。廖師傅踩著鮮少的陰影飛快地掠過,齊騖要很費力才能跟上他。不過,繞了一陣之後,他也很快適應了這樣寂靜無聲地飛馳,而且,他發現有些不對。


    廖師傅終於等到齊騖緩下速度,他尋了個安全的地方,回身看他,麵罩之下的聲音又輕又悶:“察覺出不對了?”


    “我們……一直在繞著大司農府轉?”齊騖猶豫道。


    廖師傅一笑,點了點頭:“輕功再好,若不會觀察地形,便是如無頭蒼蠅般亂撞。從這一刻開始,你便要記住你走過的每一條路。路在腳下走,入目則過心,入耳便過腦,這時候你定要學會一心三用。”


    齊騖將他說的話在腦子裏轉化了一遍,點頭:“知道了師傅。”


    接下來廖師傅倒是沒有帶著齊騖奔襲,而是緩緩地在街道裏走。


    原來,大司農府與大司馬府相距不遠。齊騖記得他很小的時候曾跑過這條街市,最後迷失了方向,虧得奶嬤嬤往這邊尋到了他。那時候的他,覺得這條街道老長老長,怎麽都走不到盡頭。回首一看,他覺得也不過如此。拐過一個街口,便是大司馬府,齊騖腳下略有遲疑,不知那處現下成什麽樣子了。再怎樣,那都是他生活了好多年的家。


    突然,有零零落落的腳步聲遙遙傳來。廖師傅拎著齊騖躍上大樹,輕道:“聽他們的腳步,辨別他們離你有多遠。”


    齊騖細細地聽著,那腳步由輕至重,直至聲響迴蕩在整個街道裏。而身旁的廖師傅,以低不可聞的音量提醒著。


    “一裏。”


    “十引。”


    “五引。”


    “十丈。”


    隨著廖師傅噤聲,齊騖很快看到幾人從樹下走過,懶懶散散的,不成步調。待人走遠,他道:“這些是巡街的兵士?”


    “嗯。”廖師傅實話道,“因大司馬的事情,羅那各處不斷有湧向京都的,皆是為大司馬一事而來。皇帝為鎮壓這些勢力,出入城門查得很嚴,且日夜布下兵士巡城。”


    齊騖看了一眼廖師傅,發現他神情很正常,料想他不會知道自己是大司馬之子。他垂眸道:“民眾維護,帝王厭惡,那大司馬到底是不是好臣子?”


    “公道自在人心,對於廣大羅那百姓來說,他是一名忠臣,一名悍將。”廖師傅道,“從我的眼裏看得出,大司馬威望很高,或許是因為他維護了羅那的安全,是民眾心目中的大英雄。可他善戰卻不懂為官,沒有收斂鋒芒,招上位者忌憚,他任大司馬,便不僅僅是一個將軍,他該考慮如何與皇帝斡旋。他是戰神,我敬佩他,但是他不適合當大司馬。當然,這隻是我的看法。”


    “不適合當大司馬也是他的錯?”齊騖道,“這大司馬不是皇帝提的嗎?”


    “一汪不流動的水,遲早成為一潭死水。”廖師傅道,“就像我們,若是技不如人,便很快被淘汰下去,甚至死亡。這沒有對錯之分,惟有不停地去適應,不停地去努力。不過,做官難,做皇帝近臣更難。太純,不好。不純,也不好。”


    “那大司農是哪一種?”齊騖突然想起。


    “對百姓很純,對皇帝又很奸。”廖師傅笑,“他很適合做官,我看他頗為遊刃有餘。”


    那個文雅柔和的人,竟被冠上“奸”名,齊騖不禁一笑。


    “看來,再往外走隻會碰到更多的巡夜兵士,看來出來的還是太早了,”廖師傅道,“現下的大司馬府應當是空的,不若我們進去看看。”


    “哦。”齊騖眼眸一閃,隨即故作鎮定道,“下回再晚一點出來。”


    廖師傅帶著他躍了進去,之後才看了他一眼道:“小馬兒還是小孩兒,若是太晚睡覺會長不高,大司農定饒不了我。”


    齊騖看了一眼,這處落腳地正好在前院,曾經的練武場。他楞了一會兒才茫然道:“為何大人會饒不了師傅您?”


    “大人請我來教導你習武,練著練著個子都不長了,以後誰來保護大人?”廖師傅觀察了周遭,沒甚問題便繼續走。


    齊騖轉頭不答,落目之處兵器架全倒了,兵器一件不剩。往日習武的場景還歷歷在目,怎能一下子徹底變了樣。他的目光望向大司馬府最偏遠之處,椰糕哥哥會不會也曾回來看過他?這兒成這副模樣,椰糕哥哥定以為他死了吧。他沉默了一會兒,道:“師傅,這兒以後會有其他人住進來吧?”


    “是……”廖師傅應了之後突然想起來不對,立馬拉著齊騖躍出去,就這麽短短一會兒,便是有黑影從不遠處追來。


    齊騖的武藝尚不能與這些人相較,慌亂裏他隻有一個想法,這些黑衣人要躲在父親院裏作甚?


    廖師傅不能人引去大司農府裏,隻能往街市裏跑。他一邊奔襲,一邊摸了鏢往後甩。四個黑衣人躲來躲去,卻是緊追不捨。很快,另有一撥黑衣人衝著廖師傅他們襲來,齊騖眼見著兩撥人越來越近,僅露在外的眼眸睜得越來越大。


    迎麵而來的黑衣人執刀殺來,臨到跟前卻是稍稍一偏,避開廖師傅與齊騖,直往後去。“當!”寂靜的夜裏響起第一道突兀的聲響。


    齊騖趴在廖師傅肩頭,看著兩撥黑衣人混打起來,再分不清彼此。他抓緊了廖師傅的脖領,輕道:“師傅,那些幫我們的人是誰?”


    廖師傅沒有答他,繞了好多路,見沒什麽問題了,才返到大司農府。一躍進院子,他才將齊騖放下來。


    齊騖一回頭,便看到拱門處站著一人。月華如清霧般飄散,傾瀉了他一身,那人的臉在黑色衣衫的映襯下顯得分外皎潔。他,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穿黑色。


    “脫身了沒有?”廖師傅問雲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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