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姨娘的死沒有多少人在意, 在侯府很多人的眼裏她活著同死了也沒什麽區別。東都城的新鮮事那麽多,她被揭穿以庶女換嫡女時在世人看來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她被發現的時候屍身已經僵硬,手不知道想抓住什麽東西伸長長長的。收屍的說她身上沒有一塊好肉, 生前必是受過不少打罵。


    後事是沈氏料理的,一口薄皮棺材, 一身新衣。犯了大錯的妾室能有此等待遇, 已是主家良善。


    沈氏隻看了一眼便別過臉去, 眼裏慢慢泛起淚光和恨意。死人當然不好看, 比之上一次見到時的蠟黃幹瘦,更是顴骨高聳猶如此包骨。


    當年她被收房時, 誰見了不說她身段圓潤是個有福的。而今那灰敗的死相和枯散的發,哪裏還有印象中氣色紅潤的福相。


    像她這樣的罪奴, 死了也就一張草席的事。薄皮棺材是沈氏讓人買的,入殮的衣服也是沈氏讓人備下的。


    破舊的院子裏, 除了沈氏帶來的幾個下人便是原本侍候的黃媽媽和一個丫頭。香芒扶著自家夫人,看著下人釘上棺蓋。


    裴元君離得遠遠的,哭聲倒是不小。她心裏日夜盼著李姨娘死,恨不得親自動手,可真等人死了又覺得害怕。


    養尊處優十五年, 別說是死人, 她連死雞都不曾見過。這個院子死過人, 她是萬萬不敢再住的。


    “母親, 母親…我怕…”


    沈氏望過去, 隔著那朱漆棺材她似乎有些認不出那個少女是誰。棺材裏的人死前挨過不少打,還能是誰打的?


    這個孩子,她養了十五年。曾幾何時對方哪怕是小小的委屈她都受不了,更遑論如此哭泣的模樣。


    她如珠如寶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孩子, 竟然是一個連生母都打罵的人。她還能記起這個孩子第一次走路,第一次喚母親。曾經她以為縱然自己沒有生嫡子,這個孩子卻是她的驕傲。


    不遠處那個在哭在喊的孩子是那麽的陌生,她聽著那哭喊聲後背一陣陣發寒。看著那張與李姨娘越發相似的臉,她都記不起以前自己養大的那個孩子長得是什麽模樣,仿佛是兩個人一般毫無相似之處。


    裴元君避著棺材朝她奔來,“母親,李姨娘死了。您把我接回去吧,我一定好好孝順您…”


    低頭的下人們聞言,暗道這位三姑娘心思之狠。怕是早就盼著李姨娘死,好有借口回到夫人身邊。


    軒庭院是主院,嫡出的二姑娘尚且不住在那裏,按規矩是輪不到庶出的姑娘。不過三姑娘到底是夫人親手養大的,若是夫人一時心軟接回去也未可知。


    沈氏一臉沉痛,“規矩不能壞。”


    “母親,您可是最疼我的。您說過隻要我想要的東西,您都會讓我得到。別人有的我有,別人沒有的我也會有。您親口說過的話,可不能不作數。”裴元君哭喊著,仿佛把這些話說出來有些東西就會實現。


    這話確實是沈氏說的,而且不止說過一次。


    那時候她是嫡女,現在她是庶女。


    下人們已然心中不屑,三姑娘說來說去還不是想回到軒庭院。她倒也是敢想,還妄想和嫡女一樣。


    沈氏心口揪痛,那些話她如何能忘。多少個母女相依的朝朝暮暮,她曾無數次說過要給元君最好的一切。她百般嗬護萬般疼愛的孩子,變成今日的模樣就跟生剮她肉一樣疼。


    過去有多疼這個孩子,現在就有多難受。她難受自己沒有教好這個孩子,她難受自己此時此刻還在心軟。


    如蘭的屍身還橫在院子裏,自己的孩子曾在這個院子裏受苦十五年。在那些叫天天不應的日夜裏,她的元惜在想什麽?


    她的承諾隻對自己的骨肉,她的骨肉是元惜。


    “不該你想的東西別想了,以後好好的。”她再對這個孩子失望,再痛恨李姨娘的所作作為,但對於裴元君多年的母女之情不可能一筆勾銷。她會盡一個嫡母的責任,替這個孩子尋一門合適的親事。“親事我會替你看著,不會讓你委屈。”


    裴元君暗恨,母親好狠的心。說不要她就不要她,說把她趕出軒庭院就趕出軒庭院,這麽多日子以來連看都不來看她一眼。


    她都成了庶女,嫁不成長寅哥哥,還有什麽好親事等著她。原想著拚命豁出去在大都督跟前露臉,又苦無門路。


    母親說得好聽不會讓她委屈,真不讓她委屈為什麽不替她求昌其侯夫人。她是庶女不假,但被母親養育多年,完全可以記在母親名下充嫡女。母親什麽都不為她做,還說什麽不會委屈她。


    她不信。


    “母親,您別不要我。您說過您會一直陪著我,您說過有您在我什麽都不用擔心…我真的很害怕,這個院子又破又舊,晚上還有老鼠跑來跑去。”


    這個院子一直沒好好打理,屋子還被火燒過。荒草也不知有多長時間沒有除過,枯幹幹的好不淒涼。


    裴元君身上的衣服應該是去年的,料子洗得略為發白顏色也黯淡許多。以前總是珠釵不重樣,眼下戴來戴去就那幾樣。


    幾個月前沈氏怎麽也想不到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會是這般光景,不過短短數月竟像半輩子一樣漫長。那母女親密無間的過去就像她的前輩子,而她後半輩子將永遠活在自責與愧疚當中。


    任憑心中百般難受,她終是硬著心腸,“你二姐姐在這裏生活十五年,你為何住不得?過兩日是我讓人給你裁兩身新衣,那是庶女也有的份例。”


    李姨娘的屍體已經收殮完,幾個家丁抬著往出走。自是不會葬進裴家的祖墳,尋一處荒山野林的捧一推黃土掩埋便是。


    沈氏也往出走,裴元君大急。


    “母親,我是您的女兒啊,我是您一手養大的女兒啊,您怎麽有說不管我就不管我,說不要我就不要我…”


    沈氏停下腳步,扶住香芒的手。


    裴元君接著哭喊,“母親您最是心善,我知道您是顧忌二姐姐才不肯接我回去。我以後一定好好和二姐姐相處,我什麽都不和她爭,好不好?”


    沈氏淚流滿麵。


    她的元惜為什麽不願親近她?為什麽不肯搬到回軒庭院?她什麽都知道,是她錯得離譜,是她想顧及手心手背全是肉。


    “元君,我已經仁至義盡。”


    “您騙人!”裴元君滿心的憤怒,她才不信這樣的鬼話,“您明明可以接我回去的,軒庭院裏不少我一口吃的。您養了我十五年,別說是個人就算是條狗也養親了。可是您好狠的心,為了自己的親生女兒就將我丟到這個破院子,吃的豬狗不如,還有受那些惡奴的氣…”


    “三姑娘,奴婢等可沒有為難過您,您可不能亂說。”一個婆子小聲爭辯。


    “你們還沒有為難我?明知道我不喜歡吃幹菜,不喜歡吃白肉,你們非要一日兩餐都是那樣的東西,存心惡心我!我想吃一口其它的菜都不行,還說什麽是二姑娘吩咐的。你們不就是瞧著我成了庶女,故意作踐我!”


    她到底是侯府姑娘,這樣的指責哪個下人都受不住。負責看守院子的兩個婆子齊齊跪在沈氏的麵前,將事情原原本本說一遍。


    “二姑娘心善,念著同李媽媽曾經的情分特意叮囑奴婢等好生侍候。幹菜和白肉都是李媽媽愛吃的,奴婢想著三姑娘自是應當緊著自己的生母。”


    說來說去還不是三姑娘不孝,李媽媽壞事做盡為的是誰?三姑娘不念生恩,還打罵李媽媽簡直連白眼狼都不如。


    裴元君那個氣,這兩個婆子說得好聽,分明就是看裴元惜的眼色行事。再是喜歡吃兩樣菜,也不能天天吃。分明就是作踐她,還不承認。


    如果她還是嫡女,誰也這樣對她。便是不再是嫡女,養在母親身邊也沒人敢看輕她。


    “母親,她們欺上瞞下,您看看我都瘦成什麽樣了?”


    她確實瘦了,正是因為瘦下來才會更像李姨娘。沈氏盯著她的臉看了一會,剛軟下來的心又重新冷硬。


    元惜會交待下人,必是心中還有怨。自己這個當親娘的若是重新把元君接回去,隻怕她們母女會越來越離心。


    如蘭、平珍還有曾家妹妹。


    她們曾經都是她最熟最親近的人,她以為如蘭和平珍是忠心的,以為曾家妹妹是可憐的。可是她們忠心可憐的外表下,卻是對她最惡毒的恨。她們害得她子嗣艱難身體虛空,害得她和自己的骨肉分離十五年,相見不相識。


    眼前的這個孩子嘴裏叫著母親,不知對她的孺慕之情有幾分。她白活幾十年,看人看事還沒有無惜清楚,她自認自己空有一雙眼睛卻識人不清。既然如此便當做自己瞎了聾了,又何必在意眼前看到的和聽到的。


    “我什麽都看不見,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這一句,沈氏再也沒有回頭。


    裴元君的哭喊變成怒罵,什麽叫看不見。她瘦了這麽多怎麽看不見,下人們苛待又怎麽看不見。


    “騙子,騙子,全是騙子!”她咬牙切齒,“裴元惜,裴元惜!”


    守門婆子相視搖頭,三姑娘真是無可救藥。


    康氏在長暉院裏聽下人稟報此事,捂著心口連念好幾聲阿彌陀佛。隨後便讓人備了一輛馬車,悄悄把裴元君送去莊子。聽說裴元君又是哭又是求的,最後是被堵著嘴押上馬車的。


    侯府死了一個姨娘,同宮裏死了一個妃子差不多。曾家犯欺君之罪在先,曾太妃暴斃棲霞宮在後。李姨娘的死沒什麽人議論,曾太妃的死也沒人敢議論。


    暴斃之說,那是障眼法。


    古往今來宮裏暴斃的妃子多了,有哪幾個是真正發病死的。毒酒賜死的、被杖斃的、白綾勒死的都是暴斃。


    曾太妃是公冶楚安在太淩宮的棋子,在天下人眼中那是用來監視皇帝的。她這麽一死,那暗示的東西太多。


    為臣者若不能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不如趁早歇了仕途的心。便是粗枝大葉如洪將軍,都從曾太妃的死亡中咂摸出一絲味來。


    他在候朝的時候蹭到宣平侯的身邊,小聲嘀咕著,“你說曾太妃這一死,是大都督出的手還是陛下?”


    宣平侯知道內情,夜裏妻子女兒掩人耳目進宮,接著曾太妃便死了。若是他猜得不錯,曾太妃或許就是向姨娘生的那個女兒。


    一個蛇蠍婦人,死得好。


    他皺著眉不說話,洪將軍有點急,“你要是有什麽消息千萬別瞞著我,三年前血洗太淩宮的那次我可真是怕了,我就想安安生生多活幾年。”


    實在是不想再來第二回。


    “現在的太淩宮哪裏用得著血洗。”宣平侯聲音極低。闔宮上下就皇帝一個主子,一刀或是一劍的事,談不上血洗。


    不過那日他瞧見了,陛下同大都督關係不一般,或許他們真的親如叔侄也說不定。他眼下最擔心的不是他們君臣有沒有間隙,他擔心自己的女兒。


    天家之事知道的越多,越是危險。元惜同皇帝走得近,知道的東西似乎不少。他怕有朝一日皇帝的恩寵不再,那麽元惜該何去何從。


    洪將軍摸摸自己的心口,“我這心裏不踏實,總覺得要出什麽事。”


    那些文官一個個打著眼色,眉來眼去的準有事要發生。別看他是武將,但他不喜歡殺人流血。如果能太太平平地過日子,誰願意把腦袋提在手上天天打打殺殺。


    群臣入慶和殿後,果然不出他所料。那些文官唯恐天下不亂,一個個借著曾太妃的死說什麽後宮空虛、皇帝該大婚選妃之類。


    沒看到大都督的臉越來越黑,不怕死的文官們像冒頭的魚一樣一條條出列。嘴裏說著江山社稷為重,陛下子嗣更是關於江山萬代。


    他縮著脖子,決定離這些文官再遠一點。還江山萬代,大都督巴不得商氏這一代就沒了。他們倒是當了直臣得了名聲,以後倒黴的時候有一個算一個。


    公冶楚原本就以冷漠示人,此時的臉色委實說不上好看。莫名其妙多出一個十幾歲的兒子,猛不丁當了爹。爹還沒當明白,這些人還想給他弄一堆兒媳婦,然後再多出一堆的孫子孫女。


    思及此,他一身寒氣。


    商行兩條眉毛皺得像蟲子,他死盯著那些不停勸他大婚選妃的臣子們。姓曾的女人一死,合著他就應該充盈後宮了?


    一個太妃死就死了,和他立不立後納不納妃有個鬼的關係。


    這些個文官哪,還真是事多。


    他清澈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且不說他還是爹娘的寶寶,就算他願意選些姑娘擺在宮裏,他爹怕是也不願意。


    眼神偷偷往他爹那邊瞄了瞄,那邊心有靈犀地看過來。


    他慧黠的眼眨一下,仿佛在問:爹,你想當祖父嗎?


    公冶楚冷著一張臉,似乎在回,不想。


    行了,達成共識。


    商行清清嗓子,道:“朕登基才三年,遙想登基之初朕曾立下宏願,願天下百姓食有糧居有屋,否則朕寧可不娶妻不生子。三年來朕日夜記得自己的願望不敢有忘。朕問眾位愛卿,天下可還有乞兒沿街,可還有百姓露宿?”


    天子腳下也不可能沒有乞丐,更不可能人人都有住的地方。群臣啞口無言,明知道他在胡謅也沒辦法反駁他。


    他說他立有宏願,見鬼的心懷天下。


    一個成天就知道養毒蛇毒蟲的皇帝;一個自己不看奏折全部推給臣子的皇帝;一個為了不洗澡每到暑天就去京外避暑的皇帝。他說他愛民如子,為了天下百姓連妃子皇子都不要。


    誰信!


    宣平侯也不信,哪個皇帝沒有後宮沒有子嗣?皇帝不鬆口大婚納妃,根結應該還在大都督身上。剛才他看到他們對眼了,肯定是大都督不同意。


    皇帝若是有了皇後妃子,還有了皇子,對於大都督來說以後處理起來更麻煩一些。這些上折勸皇帝廣充後宮的人不無試探之意,他們想試探大都督對皇帝的態度。


    很明顯,大都督不願皇帝有子嗣。


    商行將眾臣表情盡收眼底,微挑著好看的眉,“大婚納妃之事,以後再議。公冶大人,你看如何?”


    所有人都看向公冶楚,公冶楚站得筆直,“陛下一心為民,是我朝之幸。臣以為陛下如今還未完全親政,大婚之事可延後再議。”


    一錘定音。


    朝臣們心裏落定的同時,是隱隱的不安。公冶大人攔著皇帝大婚,看來皇帝的龍椅真的坐不穩了。


    淩朝逃不過江山易主的命運。


    商行露出一抹深笑,深深的酒窩看上去很是天真,“朕和公冶大人學的地方還有很多,再者公冶大人還未娶妻,朕又何需著急。”


    公冶楚看他一眼,他一臉無辜。


    有的臣子傻眼,陛下竟然調侃大都督。全天下都知道大都督沒有娶妻,府裏也沒有半個通房妾室。東都城的貴女那麽多,想攀富貴的人如過江之鯽,卻沒有一人敢給他提親,更沒有一個姑娘敢向他示愛。


    太淩宮的血腥仿佛還未散盡,城外的亂墳崗還可見森森白骨。這樣的大煞神,誰敢提他的私事。


    膽小的想都不敢想,膽大的也隻敢在自家屋子裏暗自嘀咕幾句。真要是不小心說出一字半句的,還怕半夜被滅了門。


    皇帝當真是死到臨頭,反而無畏。


    下朝的時候繞著宣平侯的人更多,生怕被他沾上似的。宣平侯一肚子心事走的也是極快,洪將軍追到宮門外才追上他。


    “裴侯爺,你走得那麽快做甚。”他倒是沒什麽粗喘氣,“你說說大都督是那個意思嗎?這可如何是好?”


    “別慌,或許沒那麽糟。”宣平侯說得並不是很有底氣。


    洪將軍一跺腳,“我現在就把老母和寶珠送到鄉下去。”


    他風風火火地上馬,轉眼間揚起一陣塵土。


    宣平侯皺著眉頭上了轎子,剛過垂花門就看到裴元惜在等他。漸寒的天,她一身桃色鑲毛的鬥篷,襯得小臉兒白裏透紅。


    他眼神黯然,他的元惜是多麽好的孩子。天資出眾品性極佳,受了那麽多年的苦好容易恢複身份,為何又被那對君臣盯上?


    他們自去爭他們的天下,與他的無惜有什麽相幹。


    熱乎乎的手爐遞過來,他捧在手心裏感覺滿心的焦急憂心化解許多。他知道女兒知道的事情比他想象的多,她一向聰慧。


    裴元惜等他,是想和他說關於向姨娘的事情別再查下去。因為她發現幕後之人或許比想象的更難對付,她不希望他涉險。


    他以為曾太妃就是向姨娘的那個孩子,曾太妃一死此事也算是了結,確實沒有再查的必要。隻是感慨自己的嫡妻一生識人不清,前有不忠的下人,後有處心積慮害人的閨友。


    朝堂之事他以前很少同沈氏提起,便是康氏那裏也隻會揀一些能說的說。麵對這個最得他心的女兒,一路思索的疑問不知不覺訴之於口。


    “依你看,陛下和大都督關係如何?”


    裴元惜想了想,“我覺得應該不錯,類同親近的叔侄。”


    宣平侯也是那樣感覺的,聽女兒一說心裏踏實不少,“天家無父子兄弟,更何況隔姓的叔侄。為父心裏還是有些擔心,萬一有一天…上回你祖母還念叨說要去普恩寺禮佛,若不然你陪她去住幾日?”


    她眼中突然湧現淚意,“爹,不會有那一天的。”


    “可是…人心難測。大都督是個什麽樣的人,不用我說你應該知道。他幾乎殺光商氏皇族,僅留下皇帝一人性命。你真當他是因為什麽善心?他不過是怕千古罵名,想名正言順地奪走江山。”


    “爹,他真的怕千古罵名又怎麽會血洗太淩宮?”裴元惜想起公冶楚那張冷漠的臉,“他根本不懼後世詬病。”


    “那他是為什麽?”宣平侯更加不解,“為什麽要攔著皇帝不許大婚,也不許皇帝選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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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是不想當祖父。”


    宣平侯沒聽清,“你說什麽?”


    “沒什麽,我覺他肯定是想多鍛煉陛下。”


    裴元惜耳根發熱,莫名覺得臉紅。


    她也不想當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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