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門大開, 明黃衣著的少年冷著一張臉出來。


    在看到裴元惜後,商行眼中閃過驚喜。那雙清澈的眸很快看到嚇得倒在地上抽搐的宮女,以及盤在那宮女脖子邊上的蛇。


    他吹一聲哨, 那條蛇無比溫馴地遊走。


    遠處似乎有什麽人一閃而過,他眼中閃過譏誚, 然後臉一沉, “不知死活的東西!”


    他昂著頭威嚴地看向裴元惜, “養的寶貝們到吃飯的時辰了, 你跟朕進來。”


    裴元惜心下一動,裝作十分害怕的樣子畏畏縮縮地跟著進去。


    這處宮殿原名芳茵宮, 因為一麵朝陽一麵背陰通風又清幽。先帝在位時,芳茵宮裏來來去去都是年輕得寵的妃子。宮內遍種奇花異草, 正是先帝與寵妃們嬉鬧調情的好地方。


    商行登基後,一眼瞧中此地。不是用來花前月下, 而是用來養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時日一久,宮人都稱它為萬毒宮。


    萬毒宮內毒物橫行,方圓兩裏內連隻鳥都不願意停留。若不是宮內當差的,哪個宮女太監不是繞道走。


    聽說裏麵有數不清的毒蟲,還有一個萬蛇窟。陛下成日與毒物為伍, 宮裏的宮女縱然有人想飛上枝頭, 也沒有人膽敢爬床。


    那個裴二姑娘進去了, 隻怕是凶多吉少。


    要是出意外, 宮女倒是不用著急, 這樣正合她意。但她明著眼看到人被陛下叫進萬毒宮,怎麽著也要回去稟報太妃娘娘。所以她想裝暈,借此先拖一拖時辰。


    當她眼角的餘光看到什麽黑乎乎的蟲子朝自己爬來時,嚇得一蹦三丈高, 沒命似的往承佑宮跑。也顧不得會不會被太妃責罰,眼下保命要緊。


    她一路連滾帶爬,命嚇去半條。


    沈氏一聽她的話,急得差點暈過去。


    曾太妃眼神淩厲無比,安慰著沈氏。說陛下雖然年少胡鬧,但絕不可能為難一個臣子之女。又說裴元惜聽話懂事,肯定不會衝撞陛下。


    沈氏聽不進安慰,滿腦子都是不好的猜測。


    當她們趕到芳茵宮裏,隻見四周寂靜無聲。宮門緊閉,外麵連個宮女太監都沒有。沈氏顧不上許多,上前拍門。


    “元惜,元惜。”一聲比一聲焦急。


    “陛下,太妃娘娘來了。”一個公公大聲通報。


    殿內無人回應。


    沈氏兩腿發軟,關於陛下愛養毒蟲毒蛇的事她有所耳聞。她怎麽也沒想到元惜會來這裏,那宮女說元惜要去奇巧八曲樓,不得不經過此處。


    她不知道元惜從哪裏知道奇巧八曲樓,又為什麽非要去。眼下她隻盼著女兒能平安無事,否則她怕是也活不成了。


    “陛下,臣婦的夫君是宣平侯裴郅。求陛下開恩,饒小女一命。”


    曾太妃也跟著求情,“裴侯爺向來政績不俗,深得大都督重用。望陛下看在裴侯爺的麵上,念裴姑娘年少無知饒她一回。”


    殿內還是沒有回應,仿佛裏麵無人一般。


    曾太妃再三問過那宮女,宮女咬死裴元惜被小皇帝給帶進去,又說了從天而降的毒蛇以及地上爬來爬去的毒蟲。沈氏心口發涼,雙腿發軟差點站不住。


    “那是什麽?”一個太監驚呼起來。


    隻見殿內飛出一堆東西,黑壓壓的一片發出“嗡嗡”的聲音。這些黑乎乎的飛蟲像一大片黑色的雲一般鋪天蓋地,沉沉壓在他們頭頂之上。


    “快…快護住太妃娘娘!”


    慌亂之中,沈氏被人擠到一邊,那些宮女太監們把曾太妃團團圍住。飛蟲把他們包圍起來,尖叫聲此起彼伏。


    被推到一邊的沈氏有些茫然,那些蟲子全圍在那邊,她這邊一隻都沒有。她看著那密密麻麻的蟲子,頭皮一陣陣發麻。聽著那些尖叫聲,心裏突突直跳。


    她捂著心口,半天發不出一個字來。


    若不是親眼所見,誰會相信此情此景發生在太淩宮內,而不是荒郊野外。


    半刻鍾後芳茵宮的門終於開了,商行懶洋洋地伸著腰,俊秀的臉上極是不耐煩,“誰在大呼小叫的,吵得朕睡個覺都睡不成。”


    眯著眼像是看到沈氏,“你是何人?”


    沈氏強撐著發軟的身體行禮,“臣婦是宣平侯府上的沈氏,今日帶女兒進宮給太妃娘娘請安。不想小女誤闖芳茵宮,求陛下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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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行一臉驚訝地看向那被黑蟲圍成的一團,“他們是誰?”


    “是太妃娘娘。”沈氏驚懼著,莫名害怕這個看上去無害的少年帝王。“陛下,求您趕緊救救太妃娘娘。”


    “朕這萬毒宮今日倒是熱鬧,不想太妃娘娘年紀一大把,也如此愛湊熱鬧。怪不得朕的這些小家夥們一個比一個興奮,迫不及待地出來歡迎客人。”


    這些蟲子在他的口中,那可是親昵的小家夥們。沈氏頭皮發麻在望像那烏泱泱一片的小家夥們,心口越發堵得發涼。


    商行揮揮手,身後一個小太監取來一個奇香無比的小籠子。那些蟲子聞到香味,呼啦啦全往籠子裏鑽。


    一隻隻乖巧無比,也不叫了,也不叮人了。細看去才發現它們類似於蜜蜂,不過個頭要小許多,且顏色深黑。


    宮女太監們散開,一個個滿臉的紅疹子。曾太妃雖是被人圍在中間,但蟲子們無孔不入,她未能幸免,也是一臉的紅疙瘩。


    一向從容優雅的她,此時發髻略散衣衫零亂。一頭一臉的紅疹子看上去分外嚇人,哪還有太妃娘娘的榮華體麵。


    “太妃娘娘?”商行更是驚訝,“太妃娘娘不在承佑宮裏靜養,跑到朕這裏來做什麽?難不成太妃娘娘也想養些蟲子和蛇?”


    曾太妃臉上又痛又癢,待看見完全無損的沈氏,眼神劃過一絲恨意。“陛下,哀家是陪宣平侯夫人一起過來要人的,望陛下看在裴侯爺的份上放過裴家二姑娘。”


    好癢,好想撓。


    “裴家二姑娘?”商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們是說那個之前打擾朕休息的姑娘?她被朕丟到蛇窟喂蛇去了。”


    沈氏一聽,站都站不穩。


    她瘋了似的往裏麵衝,攔都攔不住。


    曾太妃怒喝一聲,“裴夫人,你這是做什麽?在陛下麵前你不能無禮,衝撞天子可是大罪!”


    沈氏哪裏聽得進這些,她現在什麽也聽不到,什麽也看不到,她滿腦子都是裴元惜。她不敢想那個什麽蛇窟,隻想見到自己的女兒。


    她像是看不見任何人,發瘋似的橫衝直撞,被兩個太監死死拉住。她又踢又咬的像個瘋子,嘴裏不停呼喚著裴元惜的名字。


    商行略顯稚氣的表情一臉無辜,“裴夫人這是怎麽了?”


    曾太妃看上去又急又無奈,“陛下,你有所不知。那位裴二姑娘是她好不容易認回來的親生女兒,雖說以前有些癡傻,但眼下是好了的。她不是有意失禮的,實在是事關她的女兒,她這才亂了禮數。”


    她滿臉的紅疹,也不是急的還是興奮的,紅紅的疹子一個個像發亮一般。袖子裏的手死死攥著,拚命忍著想撓頭撓臉的念頭。


    因為忍得太過,一張臉扭曲無比。


    商行不忍直視,這位太妃娘娘成天人淡如菊與世無爭,猛不丁變得這麽猙獰還真是令人不太適應。


    “誰說朕要怪罪裴夫人了?”


    曾太妃傻眼,不怪罪?


    這個古裏古怪的死小子竟然不生氣?


    “陛下真的不生氣?”曾太妃問道,恨不得衝過來搖醒他。堂堂天子被人衝撞為什麽不生氣?生氣啊!最好是氣到怒發衝冠萬裏浮屍。


    “不生氣啊,裴夫人愛女心切,朕覺得很欣慰。”商行摸著下巴,故作深沉地看向沈氏,少年老成的目光中泛起一絲讚許。


    曾太妃暗惱,人家愛女心切,他欣慰個屁!以往小皇帝脾氣又壞又臭,誰要是敢靠近芳茵宮不死也傷。今天居然如此好講話,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陛下不生氣就好,可惜那位裴二姑娘。哀家懇請陛下讓裴夫人帶些東西回去,也好立個墳塚。”


    東西?是指不完整的屍骨。


    沈氏聽到這番話,絕望的眼神看向曾太妃。


    墳塚?


    她的女兒不過是尋常進宮一趟,怎麽就要變成墳塚。她看著曾太妃那一張一合的嘴,紅唇開合之間像吃人的口。


    不,不會的。


    元惜不會有事的。


    她的女兒受過那麽多的苦,好不容易認回來還沒享幾天福,怎麽會死?元惜很聰明的,一定會逢凶化吉。


    商行無辜的表情增添幾分茫然,“太妃娘娘在說什麽?什麽東西?什麽墳塚?朕聽聞太妃娘娘同裴夫人是多年好友,哪有做朋友的盼著朋友的女兒死的?朕倒是頭一回聽說。”


    沈氏大駭,麻著一雙眼看向曾太妃。


    太妃娘娘盼著她的女兒死?


    曾太妃心下一跳,“陛下怎麽會如此作想,哀家實在是擔心裴二姑娘…那孩子極是乖巧聽話,哀家歡喜得緊。”


    “行了,行了,朕最煩你們這些女人,一個個就喜歡惺惺作態難看死了。”商行老氣橫秋地皺眉,“朕說裴二姑娘去喂蛇了,她不就是喂個蛇嘛,你們鬧什麽鬧!”


    喂蛇?不是她們想的那個喂蛇?


    沈氏心跳得厲害,這才感覺像是活過來,“敢問陛下…臣婦的女兒是去給蛇喂吃食嗎?”


    “當然。”商行抬著下頜,“不然你們以為呢?朕可是要做一代明君的,怎麽可能做出殘暴之行。虧得你們想得出來。太妃娘娘連話都聽不懂,差點害朕背負一個凶殘的名聲。”


    去他的明君,這死小子哪裏配。


    曾太妃的臉一陣青一陣白,紅紅的疹子一個個比之前更亮一些。那些宮女太監忍耐力略差一些,已有人開始忍不住撓臉撓身。


    怎麽會這樣?


    為什麽是這個喂蛇而不是那種喂蛇?


    不過沒關係,她向來多方布局。


    “原來是這樣,是哀家聽岔了。”曾太妃語氣和緩起來,神情恢複往日從容的模樣,隻是她忘記自己此時的狀態。


    一個宮女尖叫一聲滾到地上,雙手胡鬧在地頭腦上亂撓著。那些晶亮的疹子流出水來,水中滲著血絲發出腥臭味。


    “啊啊啊!”


    尖叫聲此起彼伏,很快又有好幾個人在地上打滾。


    曾太妃死死忍耐著,像有一萬隻螞蟻在啃咬著她的臉。“陛下,哀家也被咬了,您那裏可有解藥?”


    “沒有。”商行攤手,“朕養的小家夥們又乖又可愛,哪裏需要配解藥。誰讓你們不聽話亂喊亂叫,這一時半會的朕可配不出解藥來。”


    他嫌棄地看著地上打滾的宮女太監,“別撓哦,別怪朕沒提醒你們,那疹子一撓就破,一破就結疤,結的疤不會褪。不想毀容就忍著,算是朕對你們亂闖芳茵宮的懲罰。”


    曾太妃一聽毀容,青白交錯的臉開始扭曲。那一個個紅疹子像跳舞一樣越來越大。


    商行不太給她好臉,這個女人他可不喜歡。別人說她人淡如菊,他覺得她心眼子比菊花的瓣還多。


    見天的讓曾家姑娘表姑娘進宮來陪她,那些姑娘一個個地想往他跟前湊。要不是他名聲在外,她們又怕毒蟲毒蛇,怕是他一個安穩覺都別想睡。


    他還是一個寶寶,隻想當爹娘的兒子,要什麽姑娘。


    頂著這樣一張臉,這女人總該老實一段日子。


    曾太妃氣得肺都快炸了,小皇帝向來不把她放在眼裏。她既不是小皇帝的生母也不是小皇帝的養母,雖說是太淩宮裏唯一的太妃,但她知道自己在小皇帝的眼裏什麽都不是。


    哪有人放蟲子咬傷自己母妃的?


    這個死小子要不是命好,慶和殿的龍椅爛了也輪不到他來坐。


    眼下她顧不上自己一貫的風度和涵養,也顧不上沈氏母女。急衝衝地回承佑宮,她要立刻馬上見太醫保住自己的臉。


    商行冷眼瞧著,唇角一勾泛起譏笑。


    太醫要是有用,還要他做什麽。


    沈氏冷靜下來,思及自己剛才的行為冷汗直流。她就地跪下來,懇求皇帝要罰就罰她一人,與裴元惜無關。


    商行似笑非笑,“你們家的事,朕有所耳聞。以前朕覺得你糊塗至極,今日一見你尚有幾分愛女之心。念你方才護女心切,朕赦你無罪。”


    沈氏千恩萬謝,緊繃的心一鬆。


    一個小太監引著裴元惜過來,全須全尾完好無損。沈氏軟著兩條腿上前緊緊拉住她,生怕一個眨眼她就會飛一般。


    她疑惑不解,“母親怎麽來了?”


    沈氏搖頭,一肚子的話也知此時不是說的時候。


    商行無辜又可愛,朝裴元惜眨著眼。有模有樣又不失帝王威嚴地申斥幾句,然後命人送她們出宮。


    一出宮,沈氏差點軟倒在地。母女二人上馬車後,她才慢慢說起此前發生的事情。在說到曾太妃時,她表情有些微妙。


    裴元惜在裏麵確實喂了蛇,不過是和商行一起。


    芳茵宮內花草繁盛,若不是時不時從哪裏遊出來的毒蛇,還有那草叢裏鑽進鑽出的毒蟲等,還真是一個風景雅致的宮殿。


    在她和商行在殿內說話之時,她看到殿內的屋梁上不時有什麽東西爬來爬去,金色的柱子上仔細看去棲息著好些金黃色的蟲子。


    商行對她說那些東西都很乖,不會傷害她。他殷勤地親自給她倒茶端點心,還教她如何喂食那些看上去十分嚇人的毒蛇。


    沈氏以為她嚇壞了,心裏後悔不已。


    之前太妃娘娘支開元惜時特意提到進宮一事,與她推心置腹。娘娘說昌其侯府雖是她的娘家,但原本要定親的人是元君。這猛地換了人,那李義又大鬧過侯府,元惜的名聲始終不那麽好聽。若是娘家真有意結親怕是早已上門提親,一直沒有動靜許是不滿意親事。


    她隱約有猜測,之前嫂子便不太滿意元君,如今怕是更不滿意元惜。她心裏憋著一股勁,想從婚事上補償元惜。


    太妃娘娘說很喜歡元惜,如果元惜進宮一定會好好照顧。娘娘還說會和陛下通氣,勢必許給元惜一個後位。


    說實話,她有些動搖。


    如果她能給元惜一個至高無上的身份,或許才是對元惜最大的補償。何況宮裏還有曾太妃,她相信娘娘一定會向著元惜。


    然而女兒嚇成這個樣子,她又開始不確定。


    宮裏是什麽地方,這可是古往今來人吃人的地方。陛下是什麽樣子,那可是一個愛養毒物不洗澡的怪人。


    還有今天的曾太妃…


    “母親,以後若無事,我們還是少進宮。”裴元惜說。


    沈氏沉思半會,回道:“好。”


    馬車將要駛出宮前街,便聽到一聲急促的命令,“上下左右,東南西北,各通口不能進出。所有人原地不動!”


    沈氏心一突,下意識抓住身邊的裴元惜。


    原本還熱鬧的宮前街,頓時鴉雀無聲。能做到這般令行禁止的整個東都城唯有一人,那便是公冶楚,能在短時間內封住一條道上的各路要口的也隻有公冶楚的柳衛。


    東都城的百姓不是第一次見識到公冶楚的手段,柳衛首領柳則的一聲即出,所有人都待在原地不敢動彈。


    先是宮內的驚心動魄,現在又碰到這種事情。沈氏的心已經跳到嗓子眼,她後悔今天出門沒有看日子。


    她抓得太緊,裴元惜有些吃痛。


    整個宮前街壓迫又令人窒息,搜查的柳衛們穿行期間,默然迅速地搜查著任何可以藏人的地方。


    “下來!”一道極清冷的聲音在馬車前響起。


    裴元惜反握住沈氏汗津津的手,母女二人依言下馬車。


    馬車外,是一身玄墨色的公冶楚,峻峭而威嚴。他眉鋒如刀,刀不血刀。凜冽的氣勢令人不敢與之對視,宛如立於天立間的一柄上古神劍。


    靜寂而詭異的氣氛,街上的人如同靜止。賣糖葫蘆的男人正在取一隻糖葫蘆,對麵是舉著銅子兒付錢的婦人。擺弄著瓜菜的老漢還維護著彎腰的動作,不敢直起身來。


    他們中大多數不敢抬頭,有人卻是忍不住偷瞄。若不是那些轉動的眼珠子,裴元惜還以為自己進入到什麽被人定住的玄幻世界。


    裴元惜沒有看公冶楚,扶著沈氏默默站到路邊。


    一個柳衛上前,仔仔細細檢查侯府的馬車,然後輕輕搖頭。


    裴元惜低頭著,視線中出現一抹玄墨色。公冶楚似乎在她們麵前停留一下,然後那抹玄墨色消失在她的視線之中。


    她聽到沈氏似乎是鬆了一口氣,暗道公冶楚確實很嚇人,一個屠盡商氏皇族的男人怎麽不令人聞之色變。


    這樣一個男人……以後真的會和她有牽扯,她還真是想象不出來那個可能性。


    整個宮前街被圍成鐵桶一般,一隻蒼蠅都別想飛出去。她不知道公冶楚當街捉拿的是什麽人,能擺出這麽大的陣仗絕不是簡單的賊人。


    眼看著柳衛們搜查到那頭,這頭的百姓們略鬆一口氣。有些人也敢抬眼了,有一些人甚至還有心思左看右看。


    正在這裏,那個賣糖葫蘆的男人動了。


    他動作極快,在一片驚呼聲中他已經來到裴元惜母女的麵前。裴元惜幾乎沒有多想,一把推開沈氏,而她自己則落入對方的手中。


    明晃晃的匕首頂在她的脖頸處,那邊的柳衛們已經圍過來。


    最前頭的是公冶楚,冷峻的臉上一片肅殺之氣。


    “程世子,好久不見。”


    “公冶大人,我們又見麵了。”


    賣糖葫蘆的男人正是當年衍國公府的世子,程禹。


    當年衍國公府是何等風光,程禹是何等風度翩翩濁世公子。有人大著膽子好奇偷看,隻見這位程世子其貌不揚,甚至還有幾分醜。


    程禹敢出現在東都城,自然是易過容的。


    “想不到殺人不眨眼的大都督也會憐香惜玉。”程禹手中的匕首緊了緊,鋒利的匕尖眼看著就要刺穿裴元惜的皮膚。


    裴元惜記得剛才公冶楚特意讓自己母女下馬車,又故意在經過她們麵前時停留一會兒。她恍然明白他的用意,他是在以她為餌把程世子引出來。


    再次想起小皇帝口中的那個未來,她覺得又憤怒又荒謬。


    自己絕不可能愛上這個狗男人。


    她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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