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屠嘉急了,忙用袖口去擦,如升沒來得及躲。


    “你怎麽來了?”


    “來跟你道個別。”


    “去哪?”


    “公事。”


    不能說,更不能對她說。


    “你先在風巽這待幾日,我去去就回。”


    上次在青樓,晏屠嘉也是這麽把她託付給風巽的,連說話的語氣都一致……


    “好。”


    有那麽一刻,如升突然覺得這世上能靠住的,大概隻有自己了,即使是愛人也沒有全部慷慨贈與的義務,等哪一天情斷,還不是剩下一個人嗎?


    所以仇恨是她的,也應由她自己了斷。


    “見過蒔花了嗎?”


    “見了。”


    “她……可說什麽?”


    如升原話學了一遍,晏屠嘉的臉在火光下白一陣紅一陣,最後直接白了。


    “你很好看,也最好看。”


    如升笑了笑,以前晏屠嘉倒是這般說過幾次,如今再聽意味都不同了。


    “蒔花是何許人?”


    “……”


    晏屠嘉有點不知從哪裏講起,蒔花身上的故事太多,也太長。


    “她是何人?”,如升又問了一遍,臉色嚴肅認真,根本不像閑聊。


    晏屠嘉化繁為簡,說:“她是我和風巽的朋友,現在替風巽掌管蒔花閣。”


    如升冷光掃過去,“蒔花閣是風巽的,那她也是風巽的,對吧?”


    呃……某種意義上可以這麽說。


    “明白了。”


    如升起身抻了個懶腰,開始送客:“你走吧,一路順風,恕不遠送。”


    她起身朝左側臥室走去,一模一樣的兩間房,她選擇的時候全憑直感。


    今夜沒人陪她,所以哪都一樣。


    ……


    “去哪了?”


    晏屠嘉從屋裏出來正好看到風巽,兩人一進一出,差點撞到。


    “你怎麽來了?”


    “來找如升。”


    明知故問和明知故答。


    風巽引晏屠嘉來到柳樹下,那有個石桌,入秋天涼,石桌石凳宛若冰塊一樣,不過好在他倆都是習武之人,身子骨強壯,不懼這些小節。


    “見到徐玠了嗎?”


    “見了。”


    “還是那副德行?”


    “嗯,還是那副德行。”


    說完相視一笑,他們倆私下在一起的時候談話很隨意,從不避諱任何人與權勢。


    “聽弘遠說“天行堂”的人在莯陽驛找你麻煩了?”


    “嗯。”


    “你殺了他們一個部下,溫淩宜沒讓你給個說法嗎?”


    風巽疲憊地揉了兩下太陽穴,說:“我把青樓和其他分支的酒商都給他們了,還想要什麽說法。”


    晏屠嘉沉吟半晌,猛地抬頭,說:“你用這些換了如升的藥?”


    風巽沒說話,晏屠嘉看了又看他,說:“這次多虧你了,等他日……”


    “你我之間不必說這個。”


    “可他們為何要偷襲你?”


    風巽搖頭,無謂地說:“不知,懶得問。”


    這倒符合風巽的性格,他想知道的事無論使出何種手段都要知道,相反,他不感興趣的事即使呈到跟前他都不會瞧一眼。


    “今日徐玠又給我派了一份差事。”


    “去哪?”


    “去殺奉天一派的掌門人。”


    風巽不了解徐玠和奉廷瑞之間有什麽必須致對方於死地的過節,但這也無疑加深了他對另外一件事的肯定性。


    “他應該不在九江了,你去哪找?”


    “線人在查,我隻需往大概的方向趕就行了。”


    “好,等你回來再喝一杯。”


    想起來他們已經許久都沒在一起把酒言歡了,畢竟那在過去是常有的事。


    “如升……別讓蒔花欺負她。”


    “不會。”


    “看好她,在我回來之前別惹事。”


    風巽歪頭瞟過去,說:“要不你帶身上?我可看不住。”


    “實在不行你就適當地嚇唬嚇唬,她膽兒小。”


    風巽眼前閃過如升的模樣,嘴角一扯,說:“我盡量。”


    ☆、第十六章


    入夜的西京城燈火通明,人流熙攘。


    雖說近年來治安維/穩,城內少有鬧事者,但聲名遠震的將軍府剛在不久前被滿門鴆殺,引得城中百姓人心恐慌,所以禁軍防衛比平日增加了一倍之多,此時,他們幾個組成一隊,在城中戶巷來來回回地穿梭,不敢懈怠。


    隻是與他們的戒備相比,蒔花閣卻是另外一番熱鬧景象,達官貴客絡繹不絕地往裏湧,快把門檻踏破了。


    如升趁亂溜出來的時候沒被任何人發現,自從下午去找過蒔花後風巽也沒再回來,正好給了她可乘之機,不過這並不是不告而別,而是另有目的。


    從城東到太尉府,如升走得很快,同時也小心翼翼到了極致,她專走暗巷,一身夜行衣是最好的庇護。


    其實選擇今夜去太尉府並不是明智之選,晏屠嘉已經離開了西京,要是她今天不小心折在裏邊根本無人搭救,但是……她真的按耐不住。


    “我輕功那麽好,就算出事也可以脫身。”


    一路上如升都在用這句話安慰自己,再加上出師順利,她也不像剛開始那般膽怯了。


    太尉府有東西南北四個門,如升知曉一般這樣的官府都是東門為正門,西門為後門,而南北兩側則用來運送府內日常所需貨物和吃食,所以這個時辰基本關了。


    在心裏考慮了一溜十三道之後如升猛然想起自己是要翻牆進去的,那門禁與她何幹?


    有那麽一刻如升有些懷疑晏屠嘉給她的藥是不是影響了心智……


    在太尉府外牆晃悠一圈後如升挑了一處最為僻靜的地方,離遠,疾跑,幾大步蹬牆越過,一氣嗬成,沒有半點拖泥帶水,落地聲音亦輕不可聞。


    如升腳下是太尉府的後花園,這個季節除了ju花以外其他花都開敗了,顯得花園裏尤為冷清。


    她在牆角裏蹲了一會兒,確定周邊無人後才穿過後花園往裏麵溜去。


    太尉府雖說很大,但如升大概知道徐玠臥房的方位,為官者大多信奉堪輿之術,徐玠這樣的大官肯定也不例外,所以很輕易就能在東側找到。


    再次翻上房頂,如升小心地踩著青瓦,每走一步都是煎熬,她不確定徐玠在不在府內,但屋裏有光,總要看一看才行,不然她不甘心。


    當青瓦被揭開的一刻,如升隻看到了大堂的紅木桌椅,還有娓娓冒著熱氣的茶杯。


    她晚了一步,有人剛走。


    等了等,如升選擇把青瓦放回去,轉頭又去了後院,因為就在剛剛她忽然想起徐玠的二房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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