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邊是姬原,右邊……竟然是一塊空碑。


    風巽雙膝跪地與空碑前,把剛才買的紙錢慢慢燒盡,全程凝神不語。


    如升一直在旁邊陪著,此情此景讓她不自禁地想起自己的父親,如世初。


    她母親早在幾年前因病去世了,剩下她和父親相依度日,雖然他父親平日軍務繁忙,但一直允許她隨時進軍營探望,所以和其他官宦世家的孩子比起來如升並不缺少溺愛。


    隻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好好一座將軍府如今隻剩半壁殘垣了。


    紙錢燒完,風巽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對如升說:“我雇了一輛馬車,現在應該在官道上等咱們了。”


    “你……確定要帶我回西京嗎?”


    “是。”


    “就這麽回去?”


    風巽抬頭看了如升一眼,笑道:“難道你還要喬裝一番不成?”


    如升麵露尷尬,說:“西京有很多官家的人都認識我,如果我就這麽回去,不出半日準被緝拿歸案。”


    風巽雙手向後一背,堅定地說:“放心,我會把你藏在一個誰都想不到的地方。”


    臨了,風巽又補了一句:“當然了,晏屠嘉除外。”


    “……”


    涼風捲起地上的灰塵,盤旋幾圈後又全都吹散了。


    如升和風巽一齊走在林間,他們身後的磨盤樹不停搖曳,有花瓣掉下來,鋪滿南山。


    ……


    “這就是你找的馬車?!”


    官道上,如升看見一匹四肢強壯的棕馬,但是馬車上一個人影都沒有。


    風巽走到馬前,輕捋了幾下它的鬃毛,而那匹馬則溫順地任著他摸。


    “趕馬車的人呢?”


    “你啊。”


    風巽說得一本正經,如升還真就信了。


    “可我不會啊!”


    風巽把手搭在馬背上,轉頭過來,怡然地看著如升,說:“你爹不是將軍嗎?”


    如升明白他的意思,解釋道:“我會騎馬,但是不會趕馬車。”


    她覺得這二者沒有任何必然的聯繫,就像她認得刀,但不會刀法一樣。


    正當如升不知道風巽下一步會怎麽對付她的時候,忽然看見馬車側身走出來一個男人,定睛一看,竟然是弘遠。


    怎麽回事?!早上出門的時候他並未跟過來啊!


    “樓主,小姐。”


    弘遠懷裏抱著糙料,還不忘躬身行禮。


    “都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隨時可以上路。”


    風巽點點頭,走到如升跟前,一把推過去,如升沒站穩,直接趴倒在了車頭。


    “自己上去,快點!”


    “……”


    病好了是不是?精力又恢復了?


    如升咬牙閉眼,有種想一嘴巴抽過去的衝動,可她不能那麽做,也做不到。


    如升進到馬車裏後風巽也跟著上來,兩人共坐一處,不擠,但也不寬鬆。


    “我……”


    如升剛說一個字馬車就動了,她沒坐穩,晃了幾下直接撲到風巽身上。


    完了!


    如升盯著自己手掌所觸之處瞬間紅了臉。


    而轉頭看時恰好與風巽四目相對,他靠著車身,一臉無謂地看著如升,很是淡定。


    那是如升小半生經歷的最漫長的時間,她一動不動,像是喪失了思考。


    “差不多了吧?”


    風巽眯了眯眼斜看她,眼神掠過之處,柔情無痕。


    如升快速抽回手去,窘迫不堪,甚至有種想跳馬車的衝動。


    身旁人不可聞地笑了一聲,說:“看不出來啊,原來你是這樣的姑娘。”


    “……”


    “考慮一下來我的蒔花閣吧,你長得還算湊合,月賺一百兩不成問題。”


    什麽叫湊合?!!!


    馬車在官道上疾馳,如升明晃晃地白了風巽一眼,撩開布簾看向窗外。


    路旁鮮花盛開正當時,可如升全然沒有心思欣賞,剛才的觸感尤在,軟乎乎的一團,還有點熱……


    即使不深諳世事的她也明白那是何物。


    稍稍平復了一下心情,人從窗外轉回來,淡淡地說:“我不賣身,死也不賣。”


    話語看似激烈,但從如升嘴裏說出來卻很緩慢、無常,她不介意風巽的輕看,因為尊嚴這東西對現在的如升來說並不那麽重要。


    風巽聽了搔搔頭,說:“我記得某人前兩天剛跟我說過,誰幫她報仇她就嫁給誰。”


    “那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還不都是靠你這幅處子身求全嗎?”


    如升猛地轉頭,眼淚在眼裏轉了兩圈又強忍流了回去。


    她不能哭,如果哭了就是認輸。


    “先生的意思是隻要我去蒔花閣,你就能幫我報仇是嗎?”


    風巽懶塌塌地抻了個懶腰,長腿伸於前,沒回應。


    如升眼神跟過去,那雙腿筆直,細長,有力,就像楊樹幹一般,叫人挪不開眼。


    “你放心,等到了西京,晏屠嘉會幫你辦好一切,隻要你相信他。”


    你也隻能相信他。


    風巽不知自己為何幾番把如升往晏屠嘉那推,如果解釋為成人之美……他又覺得不完全是。


    馬車裏靜下來,隻有車輪碾過道路的聲音,追趕著太陽的方向。


    ☆、第十章


    馬車疾馳了大半日終於停了。


    “下車!”


    風巽說了一聲,先一步走下去。


    如升的身子不如風巽那般習武之人,顛簸一路簡直要命,渾身跟散了架似的。


    從馬車下來,如升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問:“這是哪啊?”


    風巽隻顧著往前走,沒理她。


    弘遠牽著馬,接過話去:“小姐,這裏是莯陽驛。”


    哦,原來是驛站。


    等等!


    如升叫住弘遠,問道:“我聽說莯陽驛是官驛,除了朝廷來往的官員外普通人一律不能借住,除非有驛長親發的“郵符”,否則硬闖的話,按南晉律法當杖責八十。”


    “小姐對南晉的律法好熟悉啊。”


    那當然,小時候是她爹一條條逼著她背的。


    見弘遠一點都不著急,如升又說:“我知道你們樓主不怕疼。”


    “他怕。”


    弘遠說得有板有眼,就跟真有那回事兒一樣。


    如升見跟他說不清,轉而又跑去追風巽。


    ……


    這個驛站離路邊有一段距離,道兩旁長滿了香樟樹,因為樹種的關係,周邊蛇蟲鼠蟻一概沒有,景色倒也清明別致。


    如升追上風巽的時候他正在和一個男人交談,那男人長得五大三粗,下巴處還有一顆黑痣,光憑麵相就顯得很jian猾。


    值得一提的是他穿了套官服,如升猜測他是這裏的驛長或者驛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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