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時間裏,四人一邊吃生魚片,一片聊著天。


    而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周瑩瑩注意到,不管是那三人,還是她自己,都似乎不願意談起兩方相遇之前的事。所以,除了知道那三人原本是在原大高加索山地區居住,周瑩瑩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而泰達和莉莉,似乎也對周瑩瑩為什麽和一隻怪物在一起,為什麽會發燒昏迷不醒不感興趣。兩方小心翼翼地維持著一個度,誰也不會越過雷池一步。


    而當吃飽喝足,各自躺在小船的一角休息的時候,周瑩瑩才有空想起自己的未來。


    或者說,她才不得不麵對自己的未來。


    桃源村她暫時是不敢回去了,或許等到哪一天她膽子大了,她就會回去一次——不親眼看到譚恩的屍體,她總是不會相信他就那麽死了的。


    那麽,接下來,她要怎麽辦呢?


    人活一世,總歸有個盼頭。沒有精神支柱,人就是一具行屍走肉。而在這個世界,周瑩瑩沒有學可以上,沒有工作可以做,甚至因為她女人的身份,她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人多的地方。幾個月前,她為之奮鬥的一切到了現在可一個都沒有了。


    活著,是為了不死。


    大概,這一句話便足能夠概括周瑩瑩這之後的生存目標了吧。


    周瑩瑩嘆息,有些茫然地看著上方一碧如洗的天空。


    泰達說他們三人曾經在大高加索山地區居住,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那曾經位於歐洲。而從他們的言談樣貌來看,她幾乎可以肯定,他們是白派的人。


    相對於桃源村那不開化的地方,大高加索地區大約可以算作城裏了吧?那麽,泰達他們,會不會知道有些她沒有從譚恩那裏聽到的事?畢竟雖然譚恩經常出門,知道的事確實也很多,但口口相傳的消息,哪能都是正確的?


    又想了許久,周瑩瑩才忽然開口問道:“泰達,你們知道有什麽地方,女人是可以正常生活的嗎?”


    畢竟泰達三人是那麽正常的一對夫妻,她總覺得,或許他們正是來自那麽一個正常的地方。


    但泰達和莉莉沉默的回答讓周瑩瑩的心沉了下去。


    原來,那果然隻是她的奢望。


    在周瑩瑩憂鬱的時候,莉莉忽然開口了,“音,我知道一些小地方,對於女人確實很殘酷。但……你可以去大一點的居住區,雖然女人的地位依然……也比那些小地方好了太多。”


    大概是看出了周瑩瑩曾經受到過一些不怎麽好的待遇,莉莉說話有些小心翼翼的。


    “嗯,我知道了,謝謝!”周瑩瑩感激地笑笑,可心裏卻很抑鬱。


    就算好一點,又能好到哪裏去呢?女人可是隻有五十分之一的啊,在這樣的大前提下,那所謂的好,恐怕也不是她能承受的。


    “音,你要往哪裏去?”泰達忽然問道。


    去哪裏?


    周瑩瑩茫然地看著泰達,搖了搖頭道:“我……沒有哪裏可以去。”


    “那你就和我……”莉莉剛開口,便被泰達打斷。隻見他盯著莉莉苦笑著搖了搖頭,才對周瑩瑩說道:“那如果路上遇到合適的陸地,你就下船吧。”


    “……好。”周瑩瑩點點頭。


    雖然他們的反應跟她想像中的有出入……但沒關係的,她有空間,不管在哪裏,她一個人總能過得很好——不,或者說,隻有她一個人,她才能過得好。


    大概是因為要趕一個毫無生存能力的女孩下船而心存內疚,接下來,船上就陷入了沉默,沒有人再說話。


    倒是克拉克似乎因為沉默而有些不安,猶豫了半天才蹭到周瑩瑩身邊,輕輕推了推她引起了她的注意,才仰起一張笑臉說道:“姐姐,我教你唱歌吧!”


    之前一直忽略了這個小男孩,此刻,周瑩瑩才發覺這小男孩的名字有些耳熟……等等,這不是超人的名字麽?超人,克拉克·肯特!


    在周瑩瑩驚奇的時候,那小男孩已經自顧自地開始唱了起來。男孩的聲音還很稚嫩,仿佛清脆的黃鸝叫聲,婉轉動聽。他幾乎是一個詞一個詞唱的,所以歌詞的意思,周瑩瑩聽得清清楚楚。


    我曾是一隻可愛小鳥飛翔藍天


    我快樂,我自由,我健談


    可是有一天


    我的翅膀斷成兩半


    我的生活變得悽慘


    我不再擁有笑顏


    我墜入了地獄間


    但


    我不甘


    我努力向前


    我不懼流汗


    總有一天


    我會重上藍天


    重新俯瞰


    這美麗人間


    025 交易點的鬥智鬥勇


    周瑩瑩和泰達一家的相處很愉快。


    因為考拉送的這條魚,他們沒有擔心過食物的問題,所以周瑩瑩也就不用糾結要不要暴露自己的空間了。


    自那天過後已經過了三天,但考拉沒有回來。


    周瑩瑩想,考拉肯定是去找譚恩去了。


    這天傍晚的時候,四人的小船到了一個小型交易點。


    對於交易點,周瑩瑩是有心理陰影的。


    每次看到那高牆鐵壁,她總會想起那次劫掠者的襲擊,以及之後譚恩的差點死掉。


    隻不過,船上的淡水快沒有了,所以他們必須停下,用魚肉去交換一些。


    周瑩瑩依舊將自己打扮得像個小男生。下了船,她拉著克拉克待在一旁,眼睛就像雷達一樣戒備地看著四周,對於每一個靠近的人她都觀察得很仔細,直到對方走過,她才鬆口氣。


    泰達和莉莉拿著魚肉直奔淡水交易處,用這難得一見的魚肉交換了足夠多的淡水,也不耽擱,立刻就回到了船邊。


    直到坐上小船,將船開出交易點,周瑩瑩緊繃的神經才徹底放鬆下來。


    可是,剛剛將船開出交易點的泰達卻忽然繃緊了肌肉,拿起船上一個已經有些破舊的單筒望遠鏡向著遠方看起來。


    順著他看的方向,周瑩瑩也注意到,遠處有一些小黑點正在慢慢靠近。


    “泰達!”莉莉緊張地抓住了泰達的手臂,擔憂地叫道。


    泰達放下瞭望遠鏡,看著自己的妻子,神情間有些絕望,“是他們。”


    莉莉便抱緊了克拉克,眼淚不斷落下。


    周瑩瑩吃驚地看著他們,剛想問他們是什麽,泰達就忽然調轉了船頭,將船開回了交易點內。


    “你們留在這裏,我去引開他們!”泰達對其他三人說道。


    “不,我要和你一起去!”莉莉直視著泰達,堅定地說道。


    “不行!克拉克需要你。”泰達將莉莉推上岸,凝重地搖了搖頭。


    說著,他轉向周瑩瑩,臉上有些歉意,語速極快地說道:“對不起,音。我們一直沒有說,我們其實是在逃亡。我原本是白派的一名機械師,但遭到他人的陷害,好不容易才帶著妻子兒子逃了出來。沒想到還是被他們追上了……”


    原來他們竟然是在逃亡麽?


    想到他們連在逃亡中還救了她,周瑩瑩的心中就一陣不是滋味。沒想到除了譚恩之外,她還能好運地遇上這樣的好人。


    可是,現在,這樣的好人也要離開了。


    周瑩瑩又一次深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弱小。除了一個空間,她什麽能力都沒有,麵對強大的人,她連一絲反抗的可能都沒有。


    她痛恨自己的弱小!


    此刻,周瑩瑩三人已經被泰達趕上了交易點的木地板,而他則再次拉起了發動機,準備用裏麵最後的汽油進行最後一次航行。


    周瑩瑩咬著下唇,緊緊抱著克拉克,不顧他的掙紮哭喊。


    誰知道,就在泰達要離岸之時,莉莉忽然跳入了船中,抱住了泰達堅定地說道:“我要和你一起去!”


    “莉莉,你不要任性!”泰達推開莉莉,想把她往岸上推。


    “不,我這不是任性!我說過的,我要永遠跟你在一起,不管是什麽情況下!”莉莉緊緊抱著泰達,就是不鬆手,她看向周瑩瑩,眼中已經有淚,“音,我知道這個要求很無禮,但請你照顧好克拉克!”


    或許是根本無法掙脫莉莉的大力,或許是莉莉的眼神太過堅定,總之最後泰達不再將她往上推,而是轉向周瑩瑩,無奈地說道:“音,對不起,我們將克拉克託付給你,請原諒我們的自私。”


    “不,爸爸媽媽,不要丟下我!”克拉克哭道。


    周瑩瑩抱緊了他,仿佛宣誓一般對兩人說道:“請放心,就算捨棄我的生命,我也會照顧好克拉克!”


    泰達和莉莉又看了克拉克幾眼,莉莉流著淚道:“克拉克,要聽姐姐的話!爸爸媽媽永遠愛你!”


    “媽媽!”克拉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已經有十歲,早已經到了能明白這一次的分別代表著什麽的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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