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六年四月。


    滿桂領薊州軍兵進綏德州,距離闖軍盤踞的米脂地區不足三十裏,高迎祥等一眾農民軍殘部徹底暴露在明軍兵鋒之下。


    米脂縣外的一處荒山中,高迎祥等一眾闖將正在緊急議事。


    高迎祥見眾闖將到的差不多了,便對著眾人說道:


    “據我軍探子來報,狗賊滿桂已經領著薊州軍到達綏德州,距離我們現在待的地方不過一日腳程。”


    “相信這事兒大家夥都已經知道了,是戰是走都表個態吧…”


    神一元率先表態,態度還是一如既往的慫。


    “闖王,滿桂那狗官可是名將,打蒙古人跟打孫子一樣。其麾下的薊州軍也是跟建奴打過的,戰力非同小可。我建議,咱還是以退為進,先避避風頭為妙…”


    高一功見神一元說完,也出言附和道:


    “闖王,我覺得神一元說的對。朱純臣…算了,這個不談…”


    “之前洪承疇圍剿我們的時候,其手下軍將一次出動的兵馬不過三千,還是戰力不強的延綏軍,就這樣我們尚且不是對手…”


    “這次狗賊滿桂可是帶了兩萬薊州軍,不僅其戰力與延綏軍不可同日而語,而且滿桂本身也是百戰名將。以現在我們手裏的區區五萬人馬,怕是不夠滿桂打的…”


    “我認為,官軍來勢洶洶,當下先避其鋒芒,再伺機而動,不失為上上之策…”


    郝搖旗也是歎息一聲道:


    “是啊,闖王,我也同意他們兩人的意見。我們這個冬季攻打淮陰損失慘重,到現在我軍尚未恢複元氣,而且軍中士氣低迷,此刻正是休養生息之時,已經經不起再敗了。”


    坐在高迎祥下首位的軍師顧君恩很讚同兩人的觀點。但是讚同歸讚同,他不能同意啊…


    正在這時,劉宗敏出言反對了…


    “一群慫瓜,你們是不是忘了,我等起勢是為了什麽?是為了推翻這個腐朽的朝廷,是為了讓手底下的兄弟都過上好日子…”


    “可是現在呢?我們不過是打了幾場敗仗,死了點人而已,一個個的就都慫了。若是你們都這麽害怕官軍,那不如我們直接投降算了,還造什麽反?”


    羅汝才被劉宗敏這麽一激,頓時也坐不住了,立馬跟進道:


    “就是,劉宗敏說的對,咱們造反,幹的不就是殺頭的買賣嗎?頭掉了不過碗大個疤,跟他們幹就完了!”


    三人自然不甘心被人指著鼻子罵。神一元立馬反擊道:


    “幾位話不要說的那麽難聽好吧。你們那麽厲害,怎麽沒把淮陰打下來?怎麽不把潼關打下來?實力不行就不要逞強!再說了,我那叫慫嗎?我那叫以退為進,戰略轉移…”


    神一元說完,末了還補了一句:


    “沒文化,真可怕!”


    劉宗敏聽完,被神一元氣的當場拔了刀。


    “狗日的神一元,慫就是慫,你特麽還把慫說的這麽清新脫俗,信不信老子現在就砍了你!”


    神一元見狀,往高一功和郝搖旗身後微微挪了幾步,依舊嘴硬道:


    “匹夫之勇,就知道窩裏橫…”


    劉宗敏雙眼瞪大,抄刀就準備上前砍人。高一功等人也看不慣劉宗敏的囂張的樣子,準備幹回去。場麵頓時混亂一片,張獻忠看著兩方互噴,眼中閃過一絲不明意味…


    高迎祥見狀看不下去了,怒道:


    “都幹什麽?大敵當前,不想著怎麽對付官軍,自己人倒是先幹起來了?這裏是議事的地方,不是你們好勇鬥狠的地方,都坐下!再敢亂來,休怪我不講情麵!”


    眾人見高迎祥發怒,頓時都停了下來,但仍舊相互怒目而視。高迎祥也是頭疼,本心上他是想打的,但是實力不允許啊。因此心中也是糾結的一麻麻…


    “軍師,你怎麽看?”


    顧君恩見高迎祥問計於他,沉吟了一下說道:


    “打!越是困難,越要打…”


    顧君恩此言一出,震驚四座。袁宗第眉頭皺成了川字,憂心忡忡的向著顧君恩說道:


    “軍師,劉宗敏他們是戰將,衝動衝動就算了,您可是軍師啊,萬萬不可衝動啊…”


    話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向了顧君恩。見所有人都一臉詫異的看向自己,顧君恩淡然道:


    “如今陝西已是一塊絕地,米脂縣目前能支撐我五萬人生存所需已經是極限了。義軍想要發展壯大,想要推翻狗皇帝,繼續窩在這裏是沒有希望的…”


    “所以,此戰目的不是為了勝,而是為了生存和發展!”


    “據絕密消息,林丹汗所部正從保安向延安開進,而那個草包朱純臣已經棄城往甘泉去了。若我所料不差的話,朱純臣應該跑不到甘泉就會被蒙古人追上,那時候,朱純臣一定會向滿桂或者洪承疇求援。這就是我們的機會…”


    牛金星雖然嫉妒心強,但這個時候也聽懂了顧君恩的話。如今農民軍想要生存和發展,無非兩個選擇,要麽東進山西,要麽西進青海。而若是要西進的話,完全沒有必要和官軍硬碰硬…


    “顧軍師的意思是要借機入山西?可我們這麽多人,既要擺脫滿桂的追兵,又要穿過洪承疇的封鎖,談何容易?”


    顧君恩微微一笑:


    “牛軍師果然慧眼,不過這事難也不難,我有一計可解…”


    說著,顧君恩找了一根樹枝在地上畫了起來。


    “我軍現在各部老營也加起來不足兩萬,其餘皆是老弱婦孺。大家看,這裏是米脂,這裏是榆林,從米脂到榆林,地形複雜…”


    “闖王可留一支偏師隱於米脂,待滿桂主力通過,這隻偏師則往南於綏德州一帶活動,斷其糧道。


    我軍主力則由米脂北上,一路將滿桂的薊州軍由米脂引向榆林,途中不斷詐敗,若滿桂輕兵急進,我們便集中主力老營圍殺之!一旦滿桂身死,薊州軍群龍無首之下,必敗!


    若滿桂不上當,闖王便遣一員上將,以三萬老弱為主力,繼續往榆林開進,帶著官軍兜圈子。我軍主力則於半途往西隱藏蹤跡,折返米脂。由吳堡入山西!”


    郝搖旗見顧君恩如此安排,不忿道:


    “軍師,榆林鎮有尤世威駐守,這人可不好對付。三萬老弱往榆林去,屆時尤世威和滿桂聯手,這三萬人絕無生還的可能!你這就是讓他們去送死啊…”


    “百姓跟隨我們,一路支持我們起事,現在你卻要我們為了自己活命而讓他們去送死,你良心何在?”


    …


    (尤世威出生於陝西榆林衛。他的兄弟尤世功(天啟元年戰死,贈少保、左都督)和尤世祿同樣以勇敢著稱。崇禎二年,擢升總兵官,鎮守居庸和昌平,崇禎十五年,他和弟弟尤世祿一起前往北京,一路升遷為左都督。


    崇禎十六年十月,李自成攻陷西安,總兵官王定懼怕而棄城而逃,廷臣皆推舉尤世威為主帥。他與李自成進行了七天七夜的決戰,最終榆林城破,尤世威被俘殉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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