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域坐下,情緒已經平復了許多,也能說的清楚了,便講事情都說了一遍。


    鄭域與他大哥,鄭會,出身寒門。


    鄭會才學甚高,機緣巧合下結識了楚姑娘。


    楚博士原是四品官員國子博士,雖然楚家本輩已無人在朝為官,但也是,名門大家。


    楚家未嫌棄鄭會的家室,許兩人定了親。


    大約半月前,楚姑娘忽然暴斃。


    隨後不久,官府直接來家中拿了人。


    梁仲彥:“朝廷有什麽證據嗎?不然如何拿人?”


    鄭域搖頭:“不知。他們不說。”


    梁仲彥:“人證也沒有?”


    鄭域:“什麽也未跟我說,就將人抓走了。”


    李洵問:“那你如何知道,與張兆旭有關?”


    鄭域直起身道:“我大哥先前從楚府弔唁回來,大醉一場,夢中低泣,不住咒罵張兆旭。他被抓走那日,也是喊的張兆旭的名字。不是他還有誰!”


    李洵:“也就是說,並無證據,僅是猜測?”


    鄭域急道:“我連我大哥都見不到,我哪裏來的證據!”


    馮文述:“那你總有什麽證據,能證明你大哥無罪吧?”


    鄭域搖頭。


    馮文述:“你去楚家問過了嗎?這兇犯是誰,他們總知道吧?你不是說楚姑娘留了封絕筆嗎?”


    “絕筆在我大哥那裏,我未曾看過。大哥被抓後,它究竟還在不在,我也不知道了。”鄭域道,“至於楚家,我大哥出事後,他們便避不見客,我根本見不到他們!”


    馮文述攤手:“那你這什麽也不知道的,如何證明你大哥是無罪的呢?”


    鄭域指天發誓道:“我所言句句屬實!確有絕筆,能證清白!”


    馮文述:“可你拿不出來啊!”


    “錯。”宋問走上台道,“沒有證據證明他無罪,不代表他就是有罪。”


    台上三人將位置讓出來。


    “疑罪從無,寧可放過,不會錯殺。刑部備案,若是證據不夠充足,一律會被打回。”宋問道,“譬如,若是我要誣陷你偷了東西。我沒有辦法證明它,可你也沒有辦法證明自己,那你就是有罪的了嗎?這樣是不行的。”


    眾人點頭。


    李洵意味不明道:“可刑部尚書……”


    是國師的人呀。


    宋問抖眉:“……我去!”


    這特麽犯罪還一條龍服務啊?


    宋問端坐,認真問道:“你大哥認識張兆旭?”


    鄭域低聲道:“是。”


    宋問:“而且關係應該不錯。”


    鄭域道:“是。張兆旭表麵禮賢下士,我大哥有心入朝,的確與他交好。”


    宋問:“衙門開堂審理了嗎?”


    “沒有!”鄭域膝行兩步上前,“我大哥隻是個書生,原本身體就不好。我怕衙門故意在牢裏用刑,再弄個偶感傷寒。拖個幾日,我大哥就一命嗚呼了啊!”


    “這也隻是你的猜測而已。”宋問寬慰道,“你見不到他,心裏慌了,不要自己嚇自己”


    “我哪是自己嚇自己!”鄭域捶地激動道,“這不正是他們張家人的作派嗎!!”


    宋問看向李洵。


    李洵嘆了口氣。


    人人都知道他們作惡,可是他們偏偏還能繼續作惡。


    難道還真是一顆扳不倒的大樹,除不掉的毒瘤嗎?


    “這個案子,沒有人證,沒有物證,也沒有罪證,有意思。”宋問手指敲著桌麵道,“如果真像你說的。衙門不開堂,一來,是想拖。二來,他們覺得自己還不夠安全。”


    這說明,沒有證據能證明鄭會有罪,但卻可能有證據,能證明張兆旭有罪。


    等他們一切都處理好了,那鄭會真是要一命嗚呼了。


    宋問自語道:“沒有見到人,我們什麽都不知道。即便是要找疏漏,找突破,也要有鄭會的供詞。”


    李洵:“可如今的問題是,不讓我們見,我們也的確見不到。”


    鄭域忽然道:“我想起來了。楚姑娘出事那一天,大哥跟我說,他有事要去城南的興安賭坊一趟。而楚姑娘出事的地方,是在城北啊!他若是去了興安賭坊,再趕去楚家,然後重新趕回來。來不及的,都宵禁了。”


    宋問:“你大哥還會賭啊?”


    “他不會!”鄭域道,“他說去見一位朋友。是誰,我不知道。”


    馮文述附到她耳邊輕語道:“我見過張兆旭出入興安賭坊。那賭坊想必跟他是有關係的。”


    宋問微微頷首。


    “今日就這樣吧!反正你也什麽都不知道。”宋問站起來拍拍手,“時辰差不多了,大家散!”


    鄭域:“那我……”


    “那你想我們做什麽?”宋問道,“說了隻是問一問嘛。”


    鄭域吐出口氣,自嘲的笑了一聲。憔悴朝幾人作了個揖,轉身離去。


    宋問望向武舉科的人:“你們留下,是想摻和?”


    幾人無奈搖搖頭,也跟著離開。


    宋問收拾了東西,和諸位告別。


    李洵數人追上來,問道:“先生,您要去哪裏?”


    宋問:“我去衙門看看風景。”


    孟為大驚:“先生,您還敢去啊?”


    “我為何不敢去啊?”宋問攤手無辜道,“我與張老爺,關係不是挺好的嗎?”


    眾生:“……”


    李洵道:“先生,去了也無用的。”


    如果真是有心包庇,無論是誰,都不會讓見的。


    “有用啊。”宋問道,“我可以去膈應一下他嘛。”


    眾生:“……”


    宋問說了便做,轉道去了。


    如今說要求見,必然是不會見的。


    宋問就在衙門不遠處,來迴轉悠,碰碰機會。


    轉啊轉的,她就看見了一個熟人。


    唐毅端著茶杯,坐在對麵的茶攤上,一臉生無可戀的看著她。


    宋問:“……”


    宋問跑過去,坐到他對麵,驚道:“殿下,您怎麽在這兒?”


    唐毅:“散步。不知不覺就走過來了。”


    宋問嘿嘿笑道:“我記得你說你再也不來這裏了的。”


    唐毅不理她。


    宋問於是猜道:“你有事,找張炳成?”


    唐毅沉默。


    宋問:“還是不得不找他的事。而且你知道他多半不會答應。”


    唐毅繼續沉默。


    宋問打了個響指:“鄭會!”


    唐毅眼睛猛得一睜,表情淩厲道:“你怎麽知道?”


    “我隨便猜猜的。巧了!鄭會的弟弟,是我們雲深書院的學生。”宋問搭過唐毅的肩膀,感慨道:“所以說啊。世界,很小。你我,很有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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