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經義,就是講解文章,詩詞的意思。


    大致內容翻譯一下,就是諸如:


    表達了作者怎樣的思想感情?本文主旨是?該處的“某”指的是?作者寫此文的意義是?


    類似於現代的閱讀理解。


    總之相當之玄乎。


    “那該如何是好?”小五急道,“不然就不去了?難不成去就為了受欺負?”


    “要讓他們肯乖乖聽話,不是沒有辦法。隻有讓他們認清自己的短處。徹底擊潰他們的驕傲。讓他們明白,我們之間,是有決定性差距的。”宋問惡劣笑道,“我會先讓他們好好感受一下,如夏日般的嚴酷。然後再告訴他們,什麽叫如春風般的溫柔。”


    小五:“……少爺,您還有春風般的溫柔啊?”


    宋問哼了一聲:“去。”


    小六問道:“少爺,那您今日到底要講什麽?您從未執教過,是否先去其他先生那裏旁聽幾次?”


    宋問抽出戒條,拍在桌上,聽著清脆的聲音,挑眉笑道:“不。我要給他們講經義。”


    兩小廝麵麵相覷:“啊?”


    方才不剛說了不講經義嗎?


    “今日天氣好喲。”


    宋問兩口喝完已經放涼的清粥。


    一手握著摺扇,一手握著戒尺,搖頭晃腦的再次出門而去。


    小六提了東西,也快步跟去。小五則留在家中收拾碗筷。


    書院安排宋問任教的,是雲深書院進士科乙班經義。


    朝廷為了選拔專業人才,科考林林總總共有五十多個科目。


    以明經科(簡)和進士科(難)為主。


    先前宋問說的算科,在雲深書院裏的地位,類似於現代大學裏的垃圾專業。


    院長也想先讓她旁聽兩課。


    畢竟他們這是名院,進士科的學子大都來頭不小。


    而宋問年輕,且看著不大靠譜。


    縱然得孟先生著力保舉,仍舊心中無底。


    宋問執意要先去見見自己的學生。


    “若在下實在是難司其職,自會退任。學生若有不滿,盡管罰我便可。隻請院長先給我這個機會。”


    院長想想也可。


    孟先生看中的人,必然有不凡之處,便隨她去了。


    宋問循著路走到學堂門口。


    沒有先生在,還有朗朗讀書聲。


    這群小子確實不錯嘛。


    抬腳進去,略微頷首,朝眾人道:“諸位好,從今日起,我就是你們的先生。我叫宋問。”


    眾學子起身行禮,拉長了音問候:“先生好。”


    宋問跟著彎腰問好:“好。”


    眾學子就要坐下,宋問一敲桌案:“誒,且慢!都先站著。”


    眾生微愣,便也站著。等宋問下一步的指示。


    宋問已在上首坐下,然後蹺起腿看著他們,在手心拍著戒尺道:“招呼我就不多打了,直接上課。第一堂課,我來給你們講講,土。”


    為首一學生問道:“土?先生是要給我們講五行嗎?”


    宋問笑道:“五行裏的確是有個土,但,今日,我給你們講的,是農耕的土。”


    “土壤有非常多的種類,有不同的顏色,不同的粗細,不同的結構。所以,地域不同,土壤也不同。”宋問說,“我大梁國境,就有不下十種土。所以,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水土之異也。是這個道理。”


    “不同的土壤……”


    為首學生打斷她道:“先生,學生可否坐下了?”


    宋問搖著戒條拒絕道:“不可。我看有人在犯困,所以先站著聽課。當然如果你們有站著睡覺的本事,也請隨意。”


    眾生一片喧譁。


    為首那學生,儀容一絲不苟,身上書卷氣濃。彬彬有禮的模樣,此刻有些慍怒道:“先生,授課是先生的職責,若是先生……”


    “若是課講得無趣,讓你們犯困,那也該是我的罪過對不對?”宋問點頭道,“所以我正在盡力補救。如果你們有本事,也可以不接受我的補救。”


    學子指責道:“先生,你這是強詞奪理!”


    宋問換了條腿翹著:“那……隻能說你們理站的不穩,誰讓我是先生呢?”


    為首那學生深吸一口氣,施禮道:“先生,不知我等做錯何事,要受此責罰?”


    “責罰?這怎麽會是責罰呢?”宋問無辜道,“就像犯困,是人的天性一樣,無關對錯。這站,是人的能力啊,不過讓你們站一會兒,怎麽能叫罰呢?”


    眾生皆拂袖冷笑。


    求學十多載,還沒見過這麽不靠譜的先生。


    宋問站起來,接著道:“就像人,會生病,動物會生病,有病因病灶一樣。植物會不會生病呢?植物若是生病,年年收穫之後,病灶,又會不會留在土裏呢?”


    一學生不屑一哼:“聞所未聞!”


    宋問指著他問:“那你又如何解釋,一塊地,如果年年種西瓜,它的產量,會越漸減少呢?”


    另外一名身材魁梧的學子站起來道:“這些與我等何關啊?”


    其餘人紛紛迎合。


    “不錯!這些與我們何關?我們隻是來上經義的!”


    “看先生年紀輕輕,不會就是來教我們種田吧?”


    “書院為何會請你這樣的先生?講這些無用的東西。教我等農耕,莫不是要我等回去種田去?”


    宋問指著那身材魁梧的學子道:“他們暫且不說,不過你,我肯定不會讓你去種田。你這樣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人,不適合農耕,更不適合為官,隻適合混吃等死。”


    那學子一噎,強忍住沒有開罵,道:“請先生明示。”


    宋問:“為何要明示?天下之理都告訴你們,你們學什麽?拾人牙慧嗎?”


    眾生皆怒,也不客氣。


    “先生,‘記問之學,不足以為人師,必也其聽語乎。’是為何意?”


    “先生,請給學生講講,‘今之教者,呻其佔畢,多其訊言,及於數進而不顧其安。使人不由其誠,教人不盡其材。’是為何意。”


    “先生,再請問‘陳力就列,不能則止’是為何意。”


    宋問被奚落一番,也不見慍色。


    其實就是她方才多番無禮,也未見她臉上有所輕視。


    她隻是拍手鼓掌,還一副很高興的模樣,贊道:“好好好,不愧是名院的學生,問得不錯。念書是為了什麽?不就是為了說像人話的鬼話嘛。特別好。”


    為首那學子道:“先生何必嘲諷,彼此彼此罷了。”


    宋問嗤笑:“誰與你彼此?莫將我與爾等同流。”


    學子跟著嗤笑:“我看先生,是擔不得先生一職。”


    宋問走到他身前,用戒條指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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