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


    賴小幸默然看著姬不笑,她突然覺得自己非殺了這個男人不可,他欠自己的債實在是太多了。


    眾妖異樣地看著這齣古怪的戲碼,幾乎要忘記了他們原本聚集在一起的目的。


    長夜沒有徵兆地突然降臨了。


    幾點幽幽的火焰在驟冷的空氣中浮動,散發著冷漠的味道。


    高陽無淚腳下沉重,向前撲倒。冷如夜反手握住長劍,輕輕抵住他的胸口,讓他不至於倒下,賴小幸向前兩步,伸手接住他突然變輕了的身體。


    好冷……


    賴小幸一手抱著高陽無淚的身體,一手機械性地朝姬不笑揮出一波妖力,她使不上勁,隻是軟軟地發泄。


    糾纏的疼痛卻無法真正宣洩,她恨這一切!恨她自己!


    但她卻說著:“我恨你!我說過我要殺了你的,你忘記了嗎?”


    深深的血痕劃過姬不笑冷漠的臉龐,滴落下來,隨後馬上癒合。


    有人在一片寂靜之中發出不合時宜的驚嘆。


    賴小幸想起在鬼域的時候,姬不笑就已經說過,長生的方法不是隻有吃下長生藥這一種。


    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已經在謀劃今天了。


    可是為什麽,非要是這個時候,非得在她的麵前?


    也許姬不笑不過是覺得,自己吃到嘴裏的那一片,不是人的心頭肉,而不過是一顆沒有內心的長生糙罷了。


    但他是她的心頭之肉啊!


    冷如夜是她的血,高陽無淚是她的肉啊!


    “我沒有忘記,即便是現在,你照樣有辦法能殺得了我,因為你也已經不再是一個人了,花妖。”


    誰都沒有辦法從姬不笑的平淡無波的神情中看出他此刻的情緒,隻有他的一字一句,讓人痛恨!


    他在激怒她!


    賴小幸放下高陽無淚,鋒利的花刃鋪天蓋地,劃破姬不笑的身體,傷口很淺,但是每當那傷口快要癒合的時候,花刃就會重新劃過,一刀刀切割著,讓他的肉體疼痛著。


    她的手宛若毒蛇,緊緊絞住他的脖子,仿佛一不小心就會捏得粉碎。


    腦海中是一片漆黑,正如這暗黑的夜裏,有的光芒也是黑暗的、冰冷的。


    冷雲起偏執然而溫柔的麵龐在她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賴小幸放開了手。


    不能再讓任何人死去了……


    除了她自己,誰都不應該死去……


    否則,她的心會痛死。


    賴小幸早已經忘記了,自己是何時變得如此扭曲,竟然真的會將這樣一個可恨的人當成自己的父親。


    “冷如夜是我的血,高陽無淚是我的肉,而你,爹,你是我的劍。”


    她抬起頭,淒涼的目光定定地看向他,失望和苦痛糾纏在一起。


    姬不笑長久未曾動過的心,默然痛了一下。


    是的,他現在能夠確認了,賴小幸,直到現在,也仍舊是他姬不笑的女兒。


    “嗬嗬。”


    高陽無淚閉著眼睛躺在地上,傷口處傳來一陣陣他本已習慣的疼痛,隻有他臉上的那點笑容裏的柔光,仍舊在證明他正是高陽無淚。


    甘苦霖皺著眉,心情鬱悶地悄悄離開,他覺得自己不僅看不透賴小幸,也開始看不透任何一個人了。


    隻有地上流淌的鮮血隨著他的離開流進他的袖口,被他恬不知恥地吸收進去。


    ——


    ——


    事情沒有如同鏡花所想像的那樣發展,卻反而在她意料之中。


    她原本就知道,那些人的腦中永遠在思考一些她所無法想像的事情,因此也就做出她無法想像的行動。


    雪夜默許了她偷盜陰陽不滅燈的碎片,默許了她用這種方式毀掉陰陽不滅燈,激起眾妖的憤怒,給賴小幸找麻煩,亦或是添加有趣的助力。


    然而她卻始終無法明白,這究竟是為什麽?


    陰陽不滅燈的毀滅無異於曼珠和沙華再沒有化成一體的可能,而雪夜所期待的對手,也無法誕生。


    “你說,這究竟是為什麽?”


    鏡花看著慢慢出現在林中的人,下意識地問了出來。


    第一百零七章流珠(二)


    這究竟是為什麽?


    “鏡花,你問錯了問題,或者說,你的前提原本就是錯的。”


    水月靠在樹上,平淡的目光在黑夜裏顯得濕冷,仿佛有水氣將他內在的什麽東西掩蓋起來了。


    “前提?”


    “陰陽不滅燈並沒有被毀滅。”


    “那些盒子,不是陰陽不滅燈的碎片?”


    鏡花想起雪夜手中最後的一個小盒子。


    “鏡花,每一個殘片,和一個原本就完整的神器是不同的,沒有載體,就無法恢復原樣。”


    水月走向她。


    那些碎片,早已經在不知不覺之中被賴小幸和冷如夜吸收進了身體,流竄在他們的鮮血之中了。


    以後,賴小幸再想起來這一天,就會明白過來,成為妖之所以變得這麽簡單,全是因為有陰陽不滅燈在作祟。


    “陰陽不滅燈,究竟是神器,還是邪物呢?若不是邪物,雪夜如何會誕生,你和我又如何會有今天呢?”


    鏡花淒涼一笑。


    “雪夜給了我生的機會,前方是否是死路,對於我而言,早已經不再重要。”


    水月伸手,揮出一波水霧,鏡花的身影宛如倒影,在微小的波瀾之中扭曲地隱去,隨後出現在他的背後。


    “水月,你要殺我。”


    “是。”


    “嗬嗬,水中之月和鏡中之花,相互之間隔著千萬重的虛幻,你根本無法殺死我。”


    鏡花將手伸出,穿過水月的胸膛,沒有半點真實的觸感。


    黑夜之中,一抹壓抑的血色黑壓壓地在半空中浮動。


    “是誰?”


    水月淡淡回頭。


    甘苦霖落在地麵上,神情複雜,煩躁、憤怒、懷疑、擔憂……


    他自己不知道,帶著沒有發泄的情感去找發泄對象的人,是最為卑劣的。但即便很久以後賴小幸這樣罵他,他也隻會回答一句,我原本就是個妖,從來都不是人類。


    “你們兩個之間分不出結果,不如就交給我好了,不是要一個鏡子之外的真實之物來做媒介麽?水月,這個女人,我替你殺了。”


    水月不認得甘苦霖,但是甘苦霖卻知道水月是誰。


    一池被引入了清流的死水,而那個引入清流的人,也正是賴小幸。不得不說那個丫頭的運氣太好,她可以利用的棋子太多。


    漫長的沉寂,仿佛熱心的話語被冷水澆熄,慢慢地,悲傷讓整個世界都冷場了。


    “我想親手殺了她。”


    水月說道。


    這個世上,唯有鏡花能和他平等。至少賴小幸是在和他們截然不同的世界之中活著。


    他們兩個人加起來才是一個鏡花水月,才能是一麵鏡子,若是失去了彼此,他便不再是一潭深水,而是再也撈不起來的水中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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