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淨眸子閃動,低垂的眼睫在努力掩飾著真正的情緒。


    趙宣什麽苦頭都吃過,他比獨孤淨想象中的能吃苦,獨孤淨還擔心他不願意吃粗糧饅頭,結果趙宣不僅吃了,還把一個半都吃完了。


    “我想沐浴。”趙宣看向獨孤淨,神情淡定,“我感覺全身都黏黏糊糊,像是很多東西黏在身上。”


    獨孤淨正好吃完了一個饅頭,還在猶豫著要不要吃那半個饅頭,聽到這話,神情不自然的低聲說,“你和我說這個有什麽用,你要洗就洗,我還會攔著你嗎?”


    趙宣注意到了獨孤淨的別扭,唇角微揚,那眼底直達眼底,“我...現在這樣沒辦法自己洗,需要人幫忙。”


    獨孤淨的第一反應就是趙宣想讓春花幫忙,眉頭輕蹙,“你想讓一個姑娘幫忙,那不合適,男女授受不親。”


    趙宣勾唇,笑容愈發不掩飾了,從善如流道,“是啊,男女授受不親,我當然不能讓那姑娘幫忙,師弟,你...願意幫忙的對嗎?”


    獨孤淨,“......”


    他要是再看不出來趙宣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春花幫忙就真傻了。


    獨孤淨對上趙宣似乎在發亮的眸子,而後微微移開,“我認為,不妥。”


    趙宣一臉無辜,語不驚人死不休道,“有什麽不妥的?我之前不也幫過你,師兄弟間互幫互助,也是應該的吧?”


    不提此事還好,一提這事,獨孤淨的耳朵就像是被什麽東西燙過似的,他愈發不敢去看趙宣那雙眼睛。


    那雙似乎泛著圈圈漣漪湖泊的漂亮桃花眼,哪怕是不去看,獨孤淨腦子裏也能迅速的勾勒出那雙眼睛上揚時弧度輪廓。


    “...那...”又不是他自願的。


    這句話卡在獨孤淨的喉嚨裏,怎麽也說不出來。


    趙宣輕聲道,“還是說師弟不願意?想要另尋他人來幫?”


    聲音很輕,像是在試探,又像是在詢問,又似乎含著不甚明顯的失落。


    獨孤淨目光瞬間變得淩厲,“你想找誰?”


    這小村莊,他們誰也不認識,唯一能找到的...


    趙宣沒說話,隻是繼續看著獨孤淨,幹淨的眼睛裏倒映著獨孤淨的影子,那般清晰,獨孤淨...一時無言。


    他意識到自己再次失控了,可心頭的煩悶,讓他不自覺的說出了那句,“洗就洗,我力道大,弄疼你,也不關我的事。”


    趙宣唇角不易察覺的勾了勾,口嫌體正直,獨孤淨真是把這句話體現得淋漓盡致。


    答應下來的獨孤淨隻能硬著頭皮去問春花要了一個幹淨的浴桶,春花家沒有,她家隻有木桶,獨孤淨知道這種地方不比外麵,大多都過得艱苦。


    獨孤淨也沒在意木桶不木桶的問題,反正不能用浴桶坐在裏麵洗,就擦一擦身,這些天他都是這麽過來的。


    問題來了,自己擦身和給別人擦身那是截然不同的感受,況且...獨孤淨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居然要給趙宣...擦身。


    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可事實就是,他打了一桶熱水,拿了之前給趙宣擦後背的帕子進了屋子。


    ——


    獨孤淨進來時,趙宣已經自發自覺的開始脫衣服了,就是速度有點慢,傷口繃得太緊,動一下似乎都在無時無刻的撕扯著後背傷口。


    獨孤淨深吸口氣後,微涼的手指主動覆上趙宣衣袍,一邊脫,一邊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呼吸早在不知不覺間紊亂。


    趙宣就坐在床邊,背對著獨孤淨,不需要下地,而獨孤淨打濕帕子一下一下的給他擦著,擦後背時還好,頂多就是...獨孤淨不自在。


    到了趙宣轉身麵對獨孤淨時,獨孤淨拿著擰幹的帕子,俯身靠近,還沒完全靠近,就莫名的...想打退堂鼓。


    趙宣單手抓住獨孤淨想要退縮的手,猛地往自己腹部貼上,聲音很輕,“師弟,這裏還沒擦的。”


    獨孤淨,“......”他記憶沒問題,不用提醒。


    一抹緋紅直接染紅獨孤淨兩個耳朵,默不作聲的給趙宣擦著...胸膛,隻是從他慌亂匆忙的動作不難看出他此時已經亂了。


    隻想趕緊擦一擦,敷衍了事。


    趙宣卻眼看著帕子底端那裏的水一直往自己身上滴,尤其是下麵還沒來得及脫下的白色褻褲,如今已經被打濕了大半。


    獨孤淨很快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條件反射性的站起來,隻是在那之前,趙宣特意用手在他的頭頂蓋了下。


    趙宣...會這麽做,完全沒有之前那些撩撥的心思,隻是因為兩人隔得太近,獨孤淨猛的起來...很有可能與他的下巴撞一起。


    若不是趙宣眼疾手快,還算反應迅速,趕緊把身子往後仰了仰,隻怕下巴就不是擦著獨孤淨的額頭過去,而是兩人撞到一起。


    一個捂著下巴,一個則要捂著腦袋。


    兩敗俱傷。


    “你自己擦下麵。”獨孤淨許是注意到了這點,因此沒有問趙宣為什麽把手搭在他腦袋上,而是帶著幾分急切的把帕子扔給趙宣。


    趙宣剛接住帕子,獨孤淨已經好似一陣風,迅速出了屋子,隻剩下門匆忙合上的聲音。


    他怔愣後,反應過來,拿著帕子無聲地笑開了。


    開竅了,不容易。


    *


    這一晚,趙宣睡的很舒服,同在一個屋子裏睡的獨孤淨,隻是用幾塊木板搭在一起湊成了一個地鋪。


    他躺在地上,蓋著自己的外袍,滿腦子都是之前與趙宣相處的點點滴滴,第一次意識到自己似乎...可能有斷袖之癖的獨孤淨,徹夜未眠...


    他不在意自己是不是斷袖,隻是...時機不對,天時地利人和,他是一樣也不占。


    誰會喜歡一個之前還提著劍,對他喊打喊殺的人?


    況且,他如今在武林中聲名狼藉,趙宣依舊是回天穀弟子,年輕有為,貌比潘安,自己有什麽是值得趙宣喜歡的?


    最為關鍵,獨孤淨...不確定趙宣喜好是男,還是女...


    畢竟,這家夥對誰都一臉笑,平白招惹了許多桃花都絲毫未曾察覺。


    越想越惱火的獨孤淨,一夜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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