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四道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卻什麽也沒說,隻是給他遞了個眼神。


    莫三老爺喘了口氣後,就朝莫寶吼道:“坐下,如今你就好好跟著學學這買賣上的事,四道你也過來坐下。”


    韓四道微怔,隨即就點了點頭,然後走到末座那坐下。


    ……


    第二日,莫璃將要出去時,賈黑卻找過來不解道:“東家,你這手筆大了點吧,這兩成的股,咱不僅花了大價錢,連以後一年的利也許大份給二老爺才得來的,你這就給送出一成。”賈黑說著,就拿起旁邊的算盤給莫璃劈裏啪啦的打了幾下,然後擺到莫璃跟前接著道,“東家的,如今時興作坊看著低迷,但依我估計,用不了一年,準會起來,到時每年的分紅可不止這個數!咱有必要送這麽大的禮過去嗎?”


    顧敬也在一旁勸莫璃要三思,畢竟時興作坊這兩成的股,幾乎將帳上現有的銀子都提了出去,還搭了店裏近一年的純利,可如今東家卻白白送出一半,這不比死死的銀子,這可是每年都能生出紅利的金母雞啊,怎麽不讓人肉疼。紅豆瞅了瞅那算盤,心裏有些咋舌,然後就懷疑地斜了賈黑一眼。


    莫璃沉吟了一會,然後才站起身道:“賈掌櫃,咱們的對手比你想像的還要不擇手段,也比我能想像的,藏得還要深。我若不提前做好萬全的準備,最後可能又是自己到底是為什麽而死的,都不知道。”


    賈黑一怔,莫璃接著道:“永州這用不了幾年,港口會大開,而市舶司提舉那個位置,不說現在,那向來都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坐上去的位置。且莫說謝大人身後還有一個謝氏大族,就沖他忽然被提拔到那個位置,咱都得將這個靠山給拉住了,機不可失。如今因市舶司那邊新舊權力沒交替完,很多人都還在觀望,我若不趁著現在將關係拉牢了,再過些時日,我就是將這兩成的股整個送過去,怕是也入不了人家的眼了。”


    “可是……”顧敬還是覺得心疼,他跟了莫六斤大半輩子,哪曾見莫六斤有過這麽大的手筆。


    莫璃輕輕一嘆:“顧叔,大堂伯和三堂叔那邊不會善罷甘休的,而且他們那邊人脈的深廣是你不可想像的。雲裳閣才剛開張,他們是算準了我撐不了多久所以才沒怎麽搭理,但如今他們怕是已經開始在意了。以後要真有個萬一,就咱手裏這點銀子不見得會有用,所以唯一的好辦法就是利益共同體。”


    “東家確定那謝大人會收?”賈黑琢磨了一會,似已認可了莫璃的顧慮,隻是想了想又道,“昨天那足足八千兩都給退回來了呢,我瞧著那謝大人不一定……”


    莫璃看了他一眼:“你之前不是打聽出那謝大人是被直接從京調派到市舶司那個位置的嗎。”


    賈黑一怔,遲疑了一會才低聲道:“東家的意思是,謝大人……身後的人要銀子?”


    莫璃未應聲,隻是垂下眼,略微出神了片刻,然後才抬起眼道:“我出去了,接下來的事你們照著我之前說的那麽辦就成。”


    青雲路,容坡巷,阿聖將馬車停下一處不甚起眼的宅院前,然後下車去敲門。


    很快,平安就出來開門了,瞧著他們後,馬上請了進去。


    “昨兒,大人是怎麽看出來的?”坐了片刻後,莫璃知道謝歌弦想問她這事,偏對方卻遲遲未開口,她便待他一曲終了,然後先遞了話。


    謝歌弦手從琴弦上離開,然後抬眼一笑:“我與喬先生有不淺的交情,故我隻需略打聽姑娘這幾天在百花苑內都特意接觸過誰,再一猜姑娘這顆玲瓏剔透心,於是當日的答案就指向了那位藏jian的丫鬟。”


    莫璃看了一眼剛剛她送過去的那個錦匣子,此時還擱在琴案邊上,對方既未拒絕,卻也未讓人收下,更不曾打開看過一眼。她心裏一嘆,便微垂下眼道:“我知道袁師傅的手藝,前麵兩場袁師傅若是都贏了,我店裏的‘十八名士’就露不了臉了。”


    謝歌弦麵上倒沒有意外,隻是接著問:“那第二場是臨時改了規矩,你也預料到了。”


    莫璃搖頭:“正是因為比鬥將開始前,袁師傅說了第二場有可能會改規矩,所以我便知第二場最多隻能平,所以袁師傅的第一場即便是輸,也不能贏。”


    “為何?”


    “若袁師傅贏得太容易,大家的心就很難被吊起。唯有前麵連著意外平局,才能讓第三場成為決定輸贏的關鍵,如此大家的目光才會真正放到十八名士上。而最差的打算,即便柳老夫人偏了心,最多也隻能將第三場判平,不過那會我的目的也達到了,而且下注的銀子亦不會輸出去。”


    謝歌弦低低一笑:“莫姑娘如此坦白,就不擔心我將這話傳到袁師傅那裏。”


    莫璃抬起眼,看著他道:“我對謝大人以誠相待,今日亦是抱著十足的誠意前來,自是不會有隱瞞,至於別的,我還未想那麽多。”


    謝歌弦忽的笑出聲,然後搖了搖頭:“莫姑娘這話可太過謙虛了,姑娘才走一步,就已經想到後麵十步了,還會有不曾想那麽多的時候。”


    第一百四十章一年


    莫璃離開後,謝歌弦看了一會那匣子裏的東西,然後就交給平安,讓他收好。


    平安小心接過後,遲疑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出一句:“公子昨兒既然都退了那些銀子,今日為何又收下這個?”


    謝歌弦輕輕撥動了一下琴弦,沉默了一會,才淡淡一笑:“我若再拒絕,怕是會後悔吧。”


    平安一怔,張了張口,然後又看了看手裏的匣子,卻還是不明白謝歌弦這話到底什麽意思。


    謝歌弦將手輕輕放在琴弦上,停了一會,修長的手指微抬,然後順著琴弦一劃,撥出一個低音,“懂本分,沒有因我一再相幫而自以為是;知進退,明白我看出她的意圖後,馬上坦然相告;性聰慧,周府冬宴的一再利用,鬥花宴的暗中算計,皆巧得讓人難以察覺。而今,自家買賣還未起來,就送出這麽一份厚禮,且……還看出我意;這種種行徑看著大膽,但實際上卻做得極謹慎,這一切她皆是一步一步來,每行一步都在小心試探我之意。”謝歌弦說到這,忽的笑了,手指的動作快了起來,七弦輕顫,琴音飛揚……


    “姑娘,姑娘剛剛跟謝大人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告辭出來,上了馬車後,紅豆也忍不住問了一句,“姑娘難道真不擔心萬一謝大人不肯收下這份禮,並且還將姑娘說的那些話傳到袁師傅那裏?”


    莫璃看了紅豆一眼,輕聲道:“當日周府冬宴,他都能容忍我一再將他算計進去,鬥花宴上的那點小事,他自是不會在意。再說,傳那等話,對他這樣的人來說,也太過沒意思了。”


    她算對了謝歌弦的心思,謝歌弦亦猜對了她的行徑。


    從周府冬宴開始,她就在試探他的底線了,而今這份大禮,一是賠罪,二是道謝,三是示好,四是拉攏。


    而他,怎會不接。


    ……


    下午,莫璃又備了一份厚禮,並親自送至謝府謝老太太處。


    “喲,這樣式可真精巧,隻是我如今都這把年紀了,哪還用得著這個!”謝老太太打開莫璃遞上的匣子,瞧著裏頭那一對翡翠簪子後,即笑道,“來,過來我榻上坐,好端端的,怎麽想起給我送禮來了。”


    莫璃福了一禮後,就側身坐下笑道:“我是前天經過一家玉器行,偶一眼看到這個,也不知怎的,馬上就想起您來。後又想,我也好久沒過來看看您老人家了,平日裏我奶奶還時常跟我叨念您老,於是我當時就買下了這東西,原是想那天就送過來,順便看看您的。哪知店裏又有事耽擱了,結果倒是昨兒在百花苑內看著了您,所以我今兒一得空,就厚臉給您送了過來。


    “哎喲,你們瞧瞧,這丫頭可真夠貼心的,在路上瞧著這麽一對兒東西都能想起我這老太婆。”謝老太太說著就對旁邊陪坐的謝二奶奶和謝三奶奶道了一句。


    謝三奶奶瞟了莫璃一眼,然後就笑著附和道:“可不是麽,說來老太太這會可是託了莫姑娘的福了,如今外頭那些人都知道老太太這就有一盆正開著花的十八名士呢,且都說老太太難道是花神投胎的不成,竟能令這花兒,在冬天開了起來,那一個一個都想過來看看呢。”


    “那哪能是我的功勞。”莫璃忙道,“三奶奶有所不知,這等名花向來都是有靈性的,不是常聽說有的人即便是得了名種,小心侍奉數年,但到了花期,那花兒就愣住不開。可到了老太太這,甭管什麽名花名種,春天冬天,都競相開放。所以這花兒糙兒,雖不會說話,但也是會選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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