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媽啞口無言,數度張嘴,最後隻能望著離去也是氣勢洶洶的背影無力地辯駁:“小姐,我不是這個意思。”


    “丁媽,這個家姓盛,不姓傅!這裏的每一分錢都是我盛南伊花的,我想誰來誰就能來,反之,誰要是不請自來,也別怪我不客氣。


    時間很晚了,可以送客了。如果這位先生沒辦法回去,那我並不介意讓司機送他回家。”


    字字句句,擲地有聲。


    說罷,她趿拉著拖鞋飛快上樓。


    木質樓梯踢踏作響,一聲一聲都是她的態度。


    許久未曾見她發脾氣,丁媽怔在原地,歎著氣回頭便瞧見傅承屹走進來,隻能苦笑著:“看來小姐還是不能接受你的存在。”


    “習慣了。”傅承屹佯裝著雲淡風輕吐出這麽一句,盯著樓梯凝視一會兒才說:“丁媽,那我先回去了。”


    本來傅承屹隻想打電話叫出租車,劉哥堅持要送他。


    兩人一路上也聊了一些有的沒的,不知因為現在的傅承屹讓人親切還是忽然親近讓他想起過往,劉哥送傅承屹回市區後,又說出租車不幹淨,非要把他送回瑾市。


    傅承屹在聊天中獲知盛南伊明日還有行程,不想他奔波,隻能說要住酒店明天去開會。


    劉哥把他放在安慕國際酒店門口,走進酒店後傅承屹從西裝口袋掏出另一塊手機,撥出了電話。


    ——


    裝修大業如火如荼開展著的和筱瑩剛從淩家開出兩公裏,在一個拐彎處被一輛黑色的車搶了道。


    素質真低~和筱瑩心裏暗罵,差點衝動地去飆車。


    謹小慎微是她從小習得的生存之道,可近來她性情大變,覺得硬碰硬似乎也挺爽。


    打開轉向燈踩下油門,還沒飆出幾米,前車卻踩了刹車緩緩停下,男人搖下車窗喊住了她。


    和筱瑩柳眉倒豎,看清他的臉時愣了一下,居然是傅承屹。


    心裏念著糟糕,卻也沒有避之不見的道理,和筱瑩隻好停車下來問道:“不是,我說傅總,您一個大忙人不去日理萬機,又要來找我這個小人物的麻煩嗎?”


    他眼下有些烏青,像是接連多日沒睡好的樣子,麵色晦暗,一如梅雨天陰沉的天氣。


    和筱瑩難免驚詫了下,心想自己是不是態度欠佳,會惹惱他。


    傅承屹右手撐在車上,隻是問:“我的提議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你說過不著急的。”


    她雖然當時回絕了,但傅承屹說承諾不會失效。


    “現在著急了。”


    對上他的爍爍目光,和筱瑩一下子就膽怯了,不情不願地帶他去了旁邊一家咖啡館。


    剛要點單,和筱瑩忽然想起來上次和盛南伊就是在這裏碰見的,萬一……那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兩人趕緊轉移,去了隔壁的茶室。


    滿目竹木,琴瑟入耳,十分清靜。


    兩人席地而坐。


    雙手搭在桌上,和筱瑩垂眸,冥思苦想如何應付這一次。


    對麵的傅承屹一雙黑瞳鑊住她,施壓於無形。


    冷凝的空氣,凝滯的氛圍。


    幸好,茶藝師的到來打破了這場尷尬的對抗,和筱瑩由衷地露出了感激的微笑,又瞬間僵住。


    一老一少兩名穿著漢服帶著步搖的女人向兩人走來。


    年長一點的女人盈盈笑著,恭敬地施禮:“先生女士,下午好,歡迎光臨與心茶室。我是3號茶藝師,這位是我們與硯城開放大學聯合培養的實習學生,今天由我們兩人共同為二位服務。”


    身後的小牧跟著老師有模有樣地行禮,一抬眸看到兩人,也怔住了,脆生生地打起招呼:“和小姐,原來是您呀,好巧~還有,傅先生?您兩位怎麽在一起?”


    脫口而出發問的同時,小牧似乎也明白了什麽,圓滾滾的眼睛有一閃而過的恍然,繼而又是笑眯眯的,聽著茶藝師做介紹。


    各懷鬼胎的三人皆是沉默。


    靜寂下來的包廂,隻有茶藝師將茶藝與茶道的過往一一道來……


    喉嚨翻滾著,心底咆哮著,和筱瑩滿臉微笑的同時,狠狠剮了傅承屹一眼,這下她是真的有理說不清了。


    因為是熟人,茶藝師在介紹完畢後也放心地讓剛學習了兩小時的小牧單獨留下。


    由於手生的緣故,小牧心無旁騖地為兩人洗茶、斟茶,生怕出問題。


    ——


    與此同時,幽靜冰冷的房間內,伴著一陣陣蜂鳴,白色的核磁共振儀正在運作中。


    檢查中的女人身著白黑色的寬鬆運動服,雙目緊緊闔起,麵色十分平靜。


    也許,過分平靜了。


    檢查結束後,醫生見她久久不起,出言輕喚她的名字:“南伊~南伊~”


    不曾想,這般嚴肅的場麵,這般吵鬧的雜音,她竟然睡過去了……四十多歲的陳醫生一臉溫和地笑著,搖搖頭,給她找了條毛毯蓋上去。


    難纏的噩夢,一個接連一個,直到驚醒。


    盛南伊忽然坐起來,掀開沉重的眼皮,低緩又溫和的嗓音從身後傳來:“又做噩夢了?”


    額頭沁滿薄汗,她抬手擦著,意識到身處何地,有些不自然地笑道:“我怎麽睡著了?”


    “你還敢問我?說說吧。”


    “說什麽?”


    “說一說,我這麽費勁千辛萬苦地給你調養身體,你卻不珍惜我的勞動成果,非要把自己折騰到做核磁共振都能睡著的地步。”陳醫生板著臉,佯裝嚴肅,聲音裏的心疼卻是怎麽都掩蓋不了的。


    盛南伊不好意思笑著,從機器上下來。


    陳醫生一麵給她做檢查,一麵絮叨起來。


    這些話她聽得耳朵都要起繭了:


    “你說你呀,三十歲的人了,公司能打理得井井有條,卻照顧不好自己,誰信呀?我給你打了多少電話,發了多少消息,你就不能回我一下?我讓林曕北催你過來檢查,你也置若罔聞。身體才是革命本錢,身體不行了你拿什麽去拚命?”


    “你的身體自己不清楚嗎?是鋼鐵鑄成的?很抗造嗎?”


    “不是我說你,你這個態度不行,我是真要生氣了!”


    “南伊啊,你得好好休息放鬆一下了。”


    ……


    大概是想堵住陳醫生的嘴,盛南伊隨口答道:“好,那我給自己放一個長假。你這次幫我多開點藥,我好隨身帶著。”


    手裏握著檢查儀,陳醫生懵怔地盯著她看了幾秒,抬抬眼鏡:“去美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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