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錚坐在張天養對麵,身子不由自主的繃緊。


    他不明白張天養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難不成真的隻是來吃鹵大腸的?


    吃就吃,但小攤周圍這麽多位置,他卻偏偏坐在自己對麵,還跟自己說這麽一番似是而非的話,他這又是什麽意思?


    李靖忠說過,張天養這個人有些危險,盡量少跟他接觸。


    實際上李靖忠不說韓錚也知道,對方身上的氣息實在是太危險了。


    但眼下張天養主動坐到自己對麵說話,韓錚也不能得罪對方,就這麽一走了之。


    沉吟了片刻,韓錚沉聲道:“這世間之事從來都是禍福相依的。


    他放棄鹵水壇子自己跑了,但沒祖傳的鹵水他靠什麽謀生?


    說不定自己還有後代都沒了謀生的手段,貧困交織最後餓死。


    而現在他死了,但保住了鹵水壇子,後代好歹還能憑借這手藝吃上飽飯。


    貪不可怕,世人誰不貪?


    可怕的是貪得無厭。”


    張天養大笑道:“哈哈哈!有趣有趣,你這說法可比大多數都要實誠。


    韓錚,其實論起輩分來,我還要管你叫一聲師弟的,畢竟我們都算是老師的弟子。”


    韓錚連忙道:“不敢冒認大人師弟,大人您慢些吃,我吃飽就先走了。”


    張天養慢悠悠的嚼著鹵大腸,淡淡道道:“才吃一半就走了?我張天養又不是什麽惡狼凶虎,你怕什麽?


    我來是想要提醒你,你雖然沒暴露但也不遠了,三合幫的人已經要查到你頭上了。”


    韓錚歪了歪腦袋,露出了一個疑惑的表情:“張大人說什麽,我怎麽有點聽不懂呢?”


    話音落下,韓錚下意識的看向周圍。


    此時天色已經見黑,沒有別的食客,攤主也在收拾東西,離他們有段距離。


    韓錚周身經脈氣血全都在體內沸騰洶湧,雖然外表看上去毫無波瀾,但卻能用最快的速度爆發出極致的威能來。


    眼看韓錚猶如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張天養的眼中露出了一抹讚許之色。


    不動如山,侵略如火。


    怪不得能幹脆利落的殺了馮源。


    自己這個‘師弟’天生便是適合武道搏殺的好苗子。


    “別激動,我對你沒什麽惡意。


    馮源那家夥不是什麽好東西,逼得老百姓家破人亡的事情也沒少做,你殺他也算是為民除害了。


    我來呢,隻是想提醒你,高開元對這件事情很重視。


    馮源不是他的心腹,準確點來說應該是他的盟友。


    現在馮源死了,高開元在三合幫如斷一臂,他是不會就這麽善罷甘休的。


    這段時間高開元一直都在調查,很快可就要查到你身上了。


    你當然也可以繼續殺下去,但殺的越多,暴露的風險可就越大。”


    韓錚麵色不變,但心中卻是念頭急轉。


    不用張天養說韓錚也知道,自己殺馮源最多隻能拖延一段時間,早晚都容易被查出來。


    他隻是沒想到高開元的進度這麽快,兩天的時間竟然便又查到了自己身上。


    張天養告訴他這些的目的也很可疑。


    他可不相信張天養是因為同樣也是李靖忠的學生,所以特意提醒自己這個‘師弟’的。


    這時張天養輕笑一聲,彈出一塊碎銀子,落在了攤主身前。


    “幫我打一壺酒來,剩下的錢就歸你了。”


    攤主立刻大喜,連忙拿著銀子跑出去。


    等周圍徹底沒了人,張天養這才道:“其實我對你跟三合幫的恩怨沒興趣,我來提醒你,真的隻是單純的提醒你。


    但除了提醒,我還想跟你做一樁交易,你幫我個忙,我幫你擋住三合幫的調查,如何?”


    韓錚輕輕搖搖頭道:“以張大人你的身份都做不到的事情,我能幫上什麽忙?”


    “就是因為我的身份,有些事情我才不好去做。”


    張天養似笑非笑的看著韓錚:“我那位老師應該跟你說過我的實力,你就不好奇,我這種實力為什麽會來黑石縣當捕頭嗎?


    說句不好聽的,哪怕是州府總捕頭的位置,我都看不上。”


    韓錚猶豫了一下,但還是點了點頭。


    李靖忠說過,張天養若是想要殺他易如反掌,他絕對不是對手。


    所以張天養的實力絕對是先天巔峰,且戰鬥力遠超李靖忠。


    黑石縣這種小縣城的捕快和捕頭說白了就是用來維護治安用的。


    先天境界當捕頭都是大材小用,更別說是張天養這種先天巔峰的高手。


    張天養一邊嚼著鹵大腸,一邊眯著眼睛道:“我來黑石縣當總捕頭,是因為聞香教作亂一事。”


    “聞香教現在連淮南道都沒有徹底打下來,他們還敢來打山南道?”


    “按理來說是不敢的,聞香教說白了,就是一個邪教宗門,還遠沒到能挑戰整個大周秩序的地步。


    分兵山南道,同時進攻大周兩道那是找死,他們還沒那種力量。


    淮南道之所以被聞香教衝擊的這麽厲害隻是因為沒有防備,外加內部被聞香教滲透,這才導致朝廷的防禦力量崩盤。


    但是我們的人在聞香教內有臥底,探聽到了黑石縣有人勾結聞香教,準備把黑石縣給獻出去,作為聞香教進入山南道的橋頭堡。


    黑石縣雖然隻是個小縣城,但地理位置重要。


    欲取山南道,先得靖州府,欲取靖州府,先得黑石縣。


    若是真讓聞香教得到黑石縣,靖州府便危險了。


    而一旦讓聞香教奪得靖州府,他們便可以四麵八方放出教眾,蠶食山南道。”


    張天養指了指自己道:“這種事情必需要提前扼殺,所以上麵派我當這個總捕頭就是為了不打草驚蛇,暗中調查究竟是誰勾結聞香教。


    可以說黑石縣內的所有勢力都有嫌疑,其中三幫嫌疑最大,這種底層幫派沒有底線,最容易做出這種事情。


    但黑石縣的衙役太過廢物,我沒有人手可用,也不敢露出身份直接開始調查。


    上一個來黑石縣調查的人已經死了,死的不明不白的。


    所以我需要有人在暗中幫我把黑石縣的局勢攪渾,方便我探查究竟是誰,勾結聞香教。”


    韓錚沉默片刻,搖搖頭道:“張大人,不是我不想幫忙,而是太過危險了。


    聞香教那可是足以占據整個淮南道的邪教宗門,我隻不過是個武館學徒,得罪不起聞香教。


    我這種實力摻合到這種事情當中,簡直就像是小蝦米被卷入了風暴中,頃刻間就會被撕碎的。


    況且上一個調查的人都死了,他實力肯定比我要強,我摻合進去,恐怕會死的更快。”


    “上一個人死是因為暴露了身份,但你不用擔心這點,你就是韓錚,黑石縣長大的武館學徒韓錚,你怕暴露什麽身份?


    而且我也不用你去直接調查聞香教,你隻需要把黑石縣的水攪渾,我自然能分辨出來哪家勢力不對勁。


    還有你殺了馮源,已經跟三合幫結下死仇了。


    雖然我不知道你跟高開元究竟有什麽恩怨,但很顯然,一旦讓他把你查出來,肯定是不會放過去你的。”


    韓錚沉默片刻,道:“惹不起,躲得起,大不了我離開黑石縣。”


    張天養似笑非笑的看向韓錚:“師弟啊,其實你跟我是一樣的人,屬狼的,睚眥必報!


    高開元不放過你,你也同樣沒想過要放過高開元。


    你若是會逃,在殺了王雄後就應該逃了,而不是繼續呆在黑石縣,現在逃了你甘心嗎?”


    韓錚再次沉默。


    張天養有一句話說的很對,韓錚看似平和,但他骨子裏是屬狼的,有種睚眥必報的狠辣。


    上一世小時候的韓錚家裏沒什麽錢,父母總是告訴他別惹事,外加他有些沉默寡言的性格,在學校總被人欺負。


    有一次被欺負的狠了,韓錚差點拿鉛筆捅穿了霸淩者的眼睛,那副凶狠的模樣把所有人都跟鎮住了。


    從那以後,小學到初中,韓錚仍舊是沉默寡言,但卻再也沒被欺負過。


    上輩子是和諧社會,挨打了都不能還手,否則就是互毆。


    所以韓錚把自己的性格隱藏的非常好,在公司一直都是老好人,任勞任怨的。


    而這方世界呢?妖魔亂世,弱肉強食,你不吃人,別人就要吃你!


    所以韓錚內心深處所隱藏的性格也在不經意間被擊發了出來。


    就如同他第一次殺人時那般,毫無波瀾,沒有絲毫的不適應。


    這一世的‘韓錚’死的不明不白,雖然應該是被佛像砸死的,但他為什麽被王雄帶出城才是他死因的關鍵。


    這是一個疙瘩,不將它解開,韓錚心中總會有一種念頭不通達的感覺。


    可能是因為穿越之後雖然是自己占據了身體,但這一世的‘韓錚’還殘留著一些不甘和執念。


    這時張天養笑了笑道:“你不放心我是正常的,這樣吧,我帶你去見一個人,見了之後你再決定答不答應我。”


    說著,張天養站起身來直接走向城門處。


    韓錚無奈,也不敢徹底得罪張天養,隻得跟著他一路出城。


    鹵大腸的攤主拎著一壺酒回來,看著空空如也的位置,疑惑的撓了撓頭。


    等了一會兒也不見人回來,他索性便拎著一壺白來的酒,美滋滋的收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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