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啊!”林沉袖不置可否。


    “好的,我是他的主治醫生,我叫劉行路,你是他女兒?”


    “不,不是。”


    “哦,是這樣的,我那裏有些東西,需要有人簽字,你能不能幫我找一個可以簽名的人。”


    林沉袖直覺的想問他袁朗到底怎麽了,可是又擔心會露了餡,隻好僵硬的指指自己身後:“那個,我叔叔在裏麵,有事你可以找他。”


    “好的!”劉行路應了一聲,推開門走進去,林沉袖本想攔著他,卻沒來得及,心裏有點惱火。


    不一會兒,齊桓陰沉著臉從病房裏走出來,劉行路跟在身後,表情有點無奈。


    齊桓小心翼翼的把門關上,才走開幾步就開始爆發:“說吧,有什麽事?”


    劉行路無辜的攤開手:“中校,我知道您的心情不好,但是您這樣針對我沒有意思。”


    “可是,他到底是什麽了?”林沉袖終於忍不住了。


    “怎麽?”劉行路斜斜看了林沉袖一眼:“你不知道?”


    “叔,到底是怎麽回事,難道這也是機密嗎?”林沉袖急得又要哭。


    齊桓沒開口,不過,沉默也算是默許。


    劉行路組織了一下語言:“怎麽形容呢,小姑娘,你知道ad吧?”


    林沉袖倒吸一口冷氣,驚叫道:“這不可能,他才四十歲!!”


    “當然,當然,他不是ad,”劉行路連忙解釋:“但,症狀是相似的,也是一種神經退行性的疾病,隻不過ad是因為機體老化而產生的自發性病變,而他主要是因為外傷,長期的多次的腦缺氧和撞擊所造成的腦損傷。”


    林沉袖張口結舌,愣了半天才結結巴巴的問道:“那……他將來會怎麽樣?”


    “失憶,從短時程記憶開始慢慢到長時程,神經元壞死,大腦萎縮,行為……”劉行路瞄到齊桓的嘴角在抽搐,隻好苦笑道:“小姑娘,基本上,似類於ad的症狀。”


    “可是,沒有辦法了嗎?你是醫生啊,你難道想不出辦法來嗎?”


    “我們做醫生的不是神,不能控製一切。我想你也知道ad是絕症,而他的情況,說實話,要比ad更嚴重,我們本來推測要到半年之後他的失憶症狀才會顯露,但是現在……而且他的運動神經也被影響到了……”


    “夠了!”齊桓喝到:“到底要簽點什麽?我可以幫他簽掉。”


    “您,可以負責嗎?”


    “可以!”


    “好的,”劉行路轉身往辦公室裏走:“對了,您可以勸他盡快立遺囑。”


    “他還沒那麽快會死吧!”齊桓怒道。


    “死,當然不至於,您不要這麽激動,隻不過……”


    林沉袖看著這兩個人的背影遠去,滿頭紛亂的呆在走廊裏呆了半天,最後還是一咬牙又推開門進去。


    袁朗還在看,一頁一頁的,翻得有些艱難,林沉袖眼眶發紅,慢慢的走過去蹲下,輕聲道:“我來幫您。”


    “好啊,謝謝了。”袁朗抬頭微笑:“不好意思,剛才居然把你忘記了。”


    “沒,沒關係。”林沉袖連忙把頭低下去,生怕被袁朗看到自己眼底的水光。


    過了一會兒,林沉袖聽到身後的門響,知道齊桓又回來了,隻是她沒動,齊桓也沒出聲,他們都這麽沉默著,直到袁朗把文章都看完。


    “寫得很好!”袁朗把手掌放在最後一頁,聲音裏有種輕鬆的釋然。


    “您覺得滿足就好。”


    “麻煩你了!”


    “不,真的。”林沉袖連忙搖頭:“您覺得喜歡就好。”


    “我很喜歡……”袁朗頓了頓:“我想,吳哲也會喜歡的。”


    林沉袖終於忍不住,眼淚連線似的留下來。


    “讓你難過了。”袁朗點抱歉。


    “我覺得,覺得怎麽會這樣啊,你們,你和吳哲,都是那麽好的人,怎麽,怎麽就會這樣啊……”林沉袖畢竟還小,情緒往上湧,開始有些崩潰,齊桓本想上來阻止,卻被袁朗用眼神製住了。


    “不要哭,”袁朗輕輕撫摸林沉袖的頭髮:“現實可能會很嚴酷,而我們也隻能接受命運的安排,盡量不要讓自己有遺憾,有些事已經註定,無法再改變,就不要再為它而難過。”


    “可是,我覺得不公平,一點都不公平,你們都還那麽年青,像吳哲,他還那麽年青,為什麽,憑什麽……”


    “吳哲,我想他……知道嗎?生命隻要好,不必長,吳哲不會在意這個。”


    “可是,可是……”林沉袖泣不成聲,齊桓到底看不下去,半扶半拽的把她拉了出去。


    “齊桓,”袁朗在門口處叫住了他:“等一下,幫我把那幅畫拿過來。”


    齊桓這才注意到牆角邊立著一個畫架,上麵蒙了一塊布:“你畫的?”


    “嗯。”


    齊桓把林沉袖推出門去,扛著畫架子移了過來,幫著揭開罩布,頓時就愣了:“真像。”


    “是嗎?我還一直擔心記差了。”袁朗的眼神有點空。


    “這個……”齊桓看到畫板下沿有一點銀光閃過,便伸手拿了起來,翻來翻去的看了幾遍,疑惑道:“這個……是d8的……”


    “吳哲的,陸衛明從暴雪機身上找到的。”


    齊桓頓時有點失神,忽然間手上一疼,才發現食指上被割了個小口子,尷尬的把手指放嘴巴裏吮了一下,喃喃道:“真利。”


    “是啊,挺利的。”袁朗攤開手。


    齊桓把殘片擱到他手裏,想想,又有點不放心:“你小心點。”


    “知道了,”袁朗失笑:“對了,我有點渴了,你走的時候幫我倒杯水。”


    齊桓在袁朗麵前一向聽什麽是什麽,馬上幫他去把水倒了過來,在旁邊的凳子上放好,這才放心離開。


    袁朗長久的看著那扇緩緩閉合的門,過了好一會兒,才把視線慢慢轉到畫板上。


    陽光很好,袁朗的軍階夠,總是可以分到最好的病房,黃昏時後一抹餘輝從窗外she入,薄薄的鋪了一層在畫布上,吳哲的眼睛裏像含了光,帶了陽光的力度,這傢夥的雙眼常常讓人無迴避,就像沒有人可以迴避光明。


    袁朗開始覺得有點恍惚,身體的溫度在一點一點的流逝,而眼前的畫麵卻變得生動起來,他看到吳哲的嘴角微微彎起來,似乎,眨了一下眼睛。


    “好久不見。”吳哲說。


    “是啊,好久不見了。”袁朗抬起手來撫過吳哲的臉頰,有些什麽東西落了下來,他換了一隻手,輕輕抹去。


    “現在還好嗎?你看起來好像生病了。”


    “可是我仍然記得你,我沒忘了答應你的事,”袁朗揚了揚手裏的紙頁:“你看,我已經把記憶都寫了下來。”


    如果一段記憶,已經變成了白紙黑字,那是不是,就代表著你會永遠存在呢?


    “對不起!”吳哲閃亮的眼睛裏忽然流露出悲傷。


    “為什麽要說對不起?”


    “對不起,是我太自私了,我不應該要求你一直記得我……可是我當時怕得要命,我很怕我就這麽死掉了,消失了,就像是沒有存在過一樣……”


    “不,沒關係,真的,就算是你不說,我也會記得你,永遠不會忘記。”


    “對啊,”吳哲又開心:“你說過的,你會記得你每一個隊員。”


    “能問個問題嗎?”


    “說吧!”


    “為什麽,你最後要拔掉通訊器。”


    吳哲有點尷尬:“我總不能,總不能讓你聽著我最後那聲響吧!那得多難過啊,我還指望你記得我呢,總不能一想起我來,就……對吧?我總得讓你們記著我的好。”


    “哦……”袁朗想了想:“你的d14,我試出來了,量產了。”


    “是你的d14,我沒參與。”


    “你參與了,我們接管了你的電腦。”


    “可,那都是些很不成熟的設計。”吳哲驚訝了。


    “還是有一些被用到了,所以,應該說,是我們的d14。”


    “那太好了,可惜了,要是能讓我再改改就好了。”吳哲有點遺憾:“不過,也沒有辦法了。”


    “對了,為什麽在你的電腦裏,貝多芬的命運被改成了第十交響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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