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雲朵簡直要被氣瘋了!


    她穿上衣服來到門口衝著院子裏剛要大叫,突然意識到會被鄰居聽到,隻好強壓著怒火挨個去敲下屬的房門。


    首先是葉尋花。


    “幹嘛?睡得正香呢!”


    我叫你給我裝!


    “起來!有任務!”


    “是!馬上到!”


    然後是西廂房的管家和馬夫。


    “誰呀?哎呀!”


    “趕緊出來!馬上!”


    東廂房沒等去裏麵的兩個女孩就衣衫不整的開門出來了。


    “夫人,怎麽了?”


    “夫人”是耶律雲朵的代號,葉尋花的代號是“老爺”。


    “都到我屋裏來!”


    耶律雲朵臉帶煞氣轉身進了屋,兩個女孩趕緊進來給她換上蠟燭。


    然後垂手站立,一臉茫然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葉尋花揉著眼角的眼屎走進來,順手將眼屎抹在門上,正好被耶律雲朵看到。


    “你給我擦掉!”


    耶律雲朵歇斯底裏大叫!


    “夫人!你沒事吧?”


    葉尋花看上去有點擔心耶律雲朵,想要伸手去安撫她一下。


    “把你的髒手拿開!”


    耶律雲朵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厭惡眼前這個人。


    葉尋花卻不在乎,看了看自己的手:“挺幹淨呀,也就剛才方便了沒洗。”


    耶律雲朵“蹭”的一下站起來,指著敞開的門口吼道:“你給我出去!”


    葉尋花臉色一肅,指著門外麵站著的管家和馬夫道:“你們兩個站在那裏挺屍嗎?還不趕緊進來!”


    管家和馬夫雖然和葉尋花都是耶律雲朵的手下,屬於同級,但是當初在培訓處的時候就被葉尋花打服了,以至於到現在還有些怕他。


    見他以老爺的身份罵自己,也不敢生氣,有些忐忑的進了屋。


    葉尋花把門關上,盯著他們兩個看,問道:“你們兩個的臉怎麽了?”


    管家用手揉了揉腫脹的右臉,正要開口說話,卻被耶律雲朵打斷了。


    “住嘴!我要提醒你們一件事,這裏說了算的隻有一個人,那就是我!”


    “是!”


    眾人一起躬身說“是”,葉尋花說的聲音最大!


    耶律雲朵挨個從他們臉上看過去,見管家和馬夫的臉一個腫的像豬頭,一個兩眼烏青像烏雞。


    再看葉尋花,眉清目秀的還是那麽讓人眼饞,不!討厭!


    “你們兩個說說怎麽回事兒?”


    耶律雲朵盯著管家和馬夫。


    “夫人!是這樣的,我起來巡夜,看見你的房門沒關好,怕你受涼,就想著給你帶上。誰知道裏麵進了個賊,我怕他傷害你,就衝上去和他打了起來,後來的事你都知道了。”


    管家一副盡忠職守的模樣。


    “你呢?”


    耶律雲朵聽完管家的話不置可否,轉而問馬夫。


    “我?我也不知道!我睡得好好的,還做了個夢,夢見有人打我,醒了就這樣了。”


    馬夫有點委屈的說;


    “在夢裏被人打了?醒了就這樣了?”


    “啊…是,是這樣。”


    “你自己相信嗎?”


    “我不相信…可,可是…”


    “連你自己都不相信,拿來糊弄我?”


    “不敢!屬下不敢!”


    葉尋花一腳踢了過去:“不敢你還編!你咋不夢見夫人洗澡呢?”


    “我夢見了!不!不敢!”


    馬夫隨口說出了實話,馬上意識到這話可不能亂說,連忙糾正。


    葉尋花可沒打算放過他:“你偷看了!”


    “沒,沒有!”


    “然後被管家發現了!”


    “沒,沒被他發現!”


    “然後你們兩個就打起來了!你把他打的像豬頭,他把你打的像烏雞,對不對?”


    “我沒打他,不知道是不是他打的我?”


    耶律雲朵聽不下去了,大聲道:“夠了!”


    她轉而問葉尋花:“今晚你幹嘛了?”


    “我去楚湘館了!”


    “沒問你上半夜,下半夜呢?”


    “睡覺啊!還能幹嘛!”


    葉尋花又去扣眼屎。


    耶律雲朵見問不出什麽來,隻好用嚴厲的口吻對眾人說:“剛才我的房間進了賊,偷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東西!我懷疑是內鬼幹的,現在自己站出來承認還來得及,要是被我查出來,我點了他的天燈!”


    見大家都不吱聲,葉尋花指著管家和馬夫道:“趕緊的,交出來啊!夫人都說不會怪罪你們了!”


    他一副我為了你們好的神色。


    管家和馬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等對方承認。


    耶律雲朵的眼睛則在他們三個的臉上逡巡,過了半晌見沒人承認,“啪”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把大家嚇了一跳。


    “既然沒人承認,那就搜房間!要是讓我搜出來,哼!”


    “對!先搜我房間!”


    葉尋花自告奮勇。


    “等等!先搜完身!”


    耶律雲朵心思縝密。


    “對!先搜我!”


    又是葉尋花第一個表示支持!


    耶律雲朵示意兩個女孩過去搜,兩個女孩略顯遲疑。


    耶律雲朵把她們兩個叫到跟前低聲說了幾句,兩個女孩點了點頭,好像有點疑惑。


    她倆走到葉尋花跟前說:“老爺!請更衣!”


    葉尋花也不廢話,開始在眾人麵前寬衣解帶。


    當他脫得還剩內衣褲的時候被耶律雲朵叫住了:“等等,你到裏麵脫!再扔出來就行!”


    耶律雲朵指著她洗澡用的木桶說。


    葉尋花隻好往木桶裏爬,在裏麵把褻衣、開襠褲脫下來扔出去,隻留了一條三角內褲。


    耶律雲朵在旁邊盯著兩個女孩把葉尋花的衣物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沒有發現想找的東西。


    她還不放心,走到木桶跟前往裏一看,葉尋花連忙保護自己的隱私。


    耶律雲朵臉色一紅,盯著他的三角嘀咕了一句:惡趣味!


    之後管家和馬夫也是同等待遇,不過監督者是葉尋花。


    依然沒有絲毫發現。


    馬夫突然道:“她們兩個怎麽不檢查?我覺得丟了東西每個人都有嫌疑!”


    馬夫說的是那兩個女孩。


    兩個女孩的臉頓時漲得通紅,對他報以厭惡以及鄙視的眼神。


    耶律雲朵覺得馬夫的話說的很對,什麽事都不能先入為主,既然是排查,每個人都要一視同仁才行。


    於是她點了點頭,示意女孩們開始吧。


    兩個女孩開始扭扭捏捏的執行命令,管家和馬夫兩眼開始放光。


    葉尋花背轉了身,開始端詳自己的雙手。


    假正經!


    耶律雲朵看他這樣就來氣,命令道:“宋大成!你負責檢查!”


    葉尋花一皺眉,懟道:“既然是都要檢查一遍,夫人你是不是也得脫了?”


    “你!放肆!”


    葉尋花繼續看自己的手。


    “行了!你們兩個等會兒我親自檢查!現在都去老爺屋裏搜!”


    兩個女孩趕緊把外衣穿上,對葉尋花投以感激的目光。


    管家和馬夫則大失所望,悻悻的去了葉尋花的房間。


    屋子裏隻剩下葉尋花和耶律雲朵,耶律雲朵盯著他:“為什麽?”


    葉尋花:“草和飼料。”


    耶律雲朵:“草和飼料?”


    葉尋花:“喂的很飽。”


    耶律雲朵:“啥喂的很飽?”


    葉尋花:“馬唄!咱院子裏的那幾匹馬!”


    耶律雲朵:“你出去!”


    葉尋花房間的搜查進行了好大一會兒,最後管家拎著一個包袱出來了。


    “想不到竟然是老爺!”


    他把包袱在地上打開,裏麵的東西散落一地。


    耶律雲朵仔細一看,露出失望的神色。


    管家拿起一個竹筒:“這玩意不知道幹嘛用的?裏麵還有兩塊水晶。”


    葉尋花一看是單筒望遠鏡,問他:“你覺得這是夫人丟的東西嗎?”


    馬夫搶著回答:“我覺得不是!”


    葉尋花對馬夫伸了個大拇指。


    馬夫很得意。


    管家又拿出一個坎肩,坎肩的前後心有許多細長的口袋,口袋裏插著鐵板。


    “這個呢?”


    “也不是!”


    馬夫又搶著回答。


    葉尋花見是一件防彈背心,對馬夫一拱手,馬夫更得意了。


    “這個應該是是了吧?”


    管家搖晃著一張黃色的紙片,上麵畫滿了稀奇古怪的符號和文字。


    葉尋花一看是安月桐給他的保命符,看了看馬夫,馬夫連連搖頭:“這件更不是了!”


    葉尋花做了個佩服的手勢,馬夫把嘴都咧到耳根子去了。


    “夠了!”


    耶律雲朵見搜出來的東西自己以前都見過,雖說都是些稀奇古怪亂七八糟的東西,但都是葉尋花在去遼國前就有的。


    她指著馬夫問:“你怎麽知道這些不是我丟了的東西?”


    馬夫故作高深狀:“這些東西雖然稀奇古怪,卻讓人一看就知道沒啥用處,夫人丟的東西怕不是貼身之物?”


    他的意思是玉佩、頭釵、步搖和鐲子之類的貴重物品,卻讓耶律雲朵感覺他是知道丟的是什麽了。


    自己隻說是丟了重要東西,除了和兩個女孩說了,其他三個男人都不知道具體是啥東西,如今馬夫卻好似知道一樣,怎能不讓人產生懷疑?


    耶律雲朵起身往外走,她要親自去看看馬夫的房間裏到底有沒有她丟了的東西!


    大家一起跟了過去,隻有葉尋花把散落一地的物品重新放進了包袱裏,見四下無人,伸手從耶律雲朵的床席下麵拿出一團東西塞進單筒望遠鏡裏,然後把包袱包好,背在肩上也跟了出去。


    一家人都擠在馬夫的小房間裏,翻得格外仔細。


    葉尋花根本擠不進去,隻能站在門外指揮:“看看枕頭底下!還有炕洞裏!櫃子裏有沒有?對了!被子的棉絮最能藏東西了!”


    他說的大家早都找過了,現在正在敲打牆壁看看有沒有夾層。


    耶律雲朵兩隻眼睛四處尋摸,一下看到馬夫站在那裏一臉不屑之色。


    “你出去!”


    她命令馬夫走開。


    馬夫隻好退到門外,向葉尋花一攤手,表示自己啥也沒有。


    “把那塊磚撬開!”


    耶律雲朵指著馬夫剛才站過的地方。


    管家趕緊掏出匕首去撬,兩個女孩子一個端蠟燭,一個幫著清理浮土。


    沒用三兩下,地磚被撬了起來,裏麵藏了一本書,書的下麵卻是一件女人的綠色肚兜。


    “都給我拿過來!”


    耶律雲朵的聲音略帶顫抖。


    接過兩樣東西,她用書擋住眾人的視線,伸手去摸肚兜的白蓮暗兜裏麵的東西,摸到一團絹布,偷眼一看確認無誤,這才鬆了口氣,把心放回了肚子裏。


    然後她將肚兜塞進懷裏,翻了翻那本書,臉竟然紅了。


    葉尋花擠了進來,伸手討要那本書:“我看看!到底是啥書這麽重要?”


    耶律雲朵打掉他的手,把書也放進懷裏,對管家道:“把馬夫控製起來!嚴刑審訊,一定要問出個子醜寅卯來!”


    “是!夫人!”


    管家陰沉著臉出去找馬夫,找來找去在灶房找到了他。


    可是管家沒敢動他,而是跑回去報告了耶律雲朵。


    耶律雲朵急忙趕去灶房,見馬夫已經死了!


    他坐在地上靠著灶台,頭歪向一邊,嘴角還有暗黑色的血液慢慢流下來。


    “服毒死的,吃的是‘成仁丹‘!”


    成仁丹是暗流組織成員在遇到無法逃脫的情況下服用的毒藥,見血封喉,取其殺身成仁的意思。


    “他為什麽不逃走?”


    耶律雲朵問大家。


    “事情敗露了,隻能去死了,跑了他的家人怎麽辦?”


    葉尋花回答。


    “他為什麽叛變?”


    耶律雲朵又問。


    “這誰能知道!死人又不會說話!”


    葉尋花像個小學生,有問必答。


    “如果是你呢?”


    耶律雲朵逼近一步。


    “我?我想不出比做郡馬更值得擁有的事了!”


    “哼!口是心非!”


    耶律雲朵讓管家把馬夫埋了,不敢運到外麵去埋,隻好埋在了院子裏。


    折騰了一夜,天終於亮了。


    葉尋花要去店鋪開門,耶律雲朵回房補覺,管家處理馬夫留下的遺物,兩個女孩子去菜市場買雞、魚和蔬菜。


    出了門,葉尋花縮了縮脖子,朔風正緊。


    抬頭看看天,陰雲厚重低沉,難道要下雪了嗎?


    今年以來雨水稀少,進了立冬更是一場雪未下。


    還有月餘過年,是該下一場及時雪了!


    他溜達到包子鋪買了三個羊肉包子,又在隔壁的胡辣湯店要了一碗胡辣湯,坐在門口的板凳上就著包子吃了。


    沒有跟蹤者,看來自己的計劃很成功。


    當時他一個肘擊把管家擊退,趁勢扯了耶律雲朵的肚兜,在和管家搏鬥的同時,把肚兜裏的契約書偷偷塞到了耶律雲朵的床席底下。


    他知道過會兒耶律雲朵一定會大搜特搜,反而是她自己的房間會被忽略,這就是人們常說的“燈下黑”。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後來他故意和管家打了個旗鼓相當,讓耶律雲朵和管家認為他必定會受傷。


    他跑出去對馬夫下手就是要造成這種假象,然後把早就準備好了的假契約書放到馬夫平時用來藏東西的地磚底下。


    那本書是馬夫平時愛看的春宮繪本,也能作為他意圖對夫人不軌的佐證。


    後來他引導馬夫說話引起了耶律雲朵的強烈懷疑,這才對馬夫的房間重點搜查。


    馬夫被勒令出去來到院子裏,他一招手把馬夫叫到灶房,然後猝然出手製住了馬夫,並取出馬夫懷裏的成仁丹給馬夫塞進嘴裏。


    馬夫就這樣死了。


    開始下雪了。


    是那種小小的冰粒,古人稱之為霰,家鄉話叫“礬巴拉子”。


    他走在大名府的石板路上,心情平靜而淡然。


    這座當時的繁華重鎮、軍事要地,到了後代也逐漸湮滅了,隻留下殘破的遺跡和泛黃的記憶。


    自己兩世為人,都不是很順利。


    前一世普普通通,過得憋屈,二十八了還是個單身狗。


    好不容易相個親來個英雄救美,卻被反派給爆頭瞬殺,死的那叫一個丟人。


    來到宋代本以為托生個官二代,會是前途一片光明,想不到曆經磨難九死一生到現在還被通緝。


    他入關的時候特意看了一眼自己的懸賞緝拿令,想不到自己的身價不菲,竟然值五千兩銀子!


    而旁邊的一個江洋大盜,才是自己的十分之一。


    雪下大了。


    片片如鵝毛柳絮。


    將整個大名府裹在一個銀白色的世界裏。


    葉尋花走的漫無目的,心思也是一忽兒這裏一忽兒那裏。


    下一步就是怎樣把契約書交到梁中書的手裏,既要讓他對自己感激又不能引起他的殺意。


    官場上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事例比比皆是,一著不慎引來的就是後悔莫及。


    葉尋花轉了一圈回到店裏,撣掉身上的雪燒了一個暖爐取暖。


    這樣的天氣很少有人出門,更不會有人光顧自己的生意。


    他取出腰後麵別著的單筒望遠鏡放在櫃台上,準備檢查一下契約書的真偽。


    自己能造張假的來糊弄耶律雲朵,難保人家不會弄張假的來騙自己!


    將契約書從望遠鏡裏麵抽出來,平鋪在櫃台上仔細察看,見這張寫滿了名字和按著手印的白絹,和自己造的那張還真的十分相似。


    當初他在豐樂樓是親身經曆者,雖然沒有在上麵簽字按手印,可是遠遠的看到過。


    再綜合周德彪、鄭漏鬥兩個人的描述,偽造出來當然是大差不差。


    這份契約書一看就是真的,因為上麵有一滴血跡是自己殺那個假扮跑堂者的時候,從跑堂的脖子裏濺上去的,正好滴在了周德彪的名字上麵。


    這是周德彪親自確認的。


    他長舒了一口氣,把契約書藏在了三角內褲的暗兜裏,這個設計靈感來源於後世的防盜褲頭。


    要是契約書有靈,一定會氣的跳腳,你們人類都是啥毛病,藏東西不是肚兜就是內褲,還讓不讓人愉快的呼吸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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