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過他頭顱ct,沒什麽問題,應該還是偏頭痛。”


    “可是他晚上覺也睡不好。”


    “他現在用的安眠藥副作用很小,也不容易成癮。我讓他定期來我這兒針灸,失眠已經開始好轉了。”


    “……”


    餘程都這麽說了,那應該沒什麽大礙。xxl走到落地玻璃前,看著嚴柯射在上麵的jy,隨口問道:“你今天做了些什麽?”


    餘程道:“上了一天門診。”


    “累嗎?”


    “還好。”


    “想你了。什麽時候有空?”


    那邊停頓了一下,然後說:“下周六我值班,你到病房來找我吧。”


    值班?病房?餘程可不是會玩辦公室y的人。


    xxl敏銳地察覺到暗示:“你邊上有人?”


    “嗯。”


    男的女的?


    xxl突然感到好奇,嘴裏卻說:“行,那不打擾了。”


    “好的,晚安。”


    餘程掛了電話,在學生宿舍前停下腳步。


    “是病人嗎?”淩鹿好奇地眨眨眼。


    餘程笑笑:“嗯,老病人。”


    兩人互相道別。淩鹿回到宿舍,舍友難免揶揄。不知怎麽他竟有些心虛,隨口扯謊說去了圖書館,還把老闆送給他的書拿出來作證。


    躺到床上,他回想起今天的事,莫名地又是一陣悸動。


    徹夜難眠。


    注1:老大哥在看著你,出自喬治·奧威爾《1984》。


    注2:出自黃庭堅《念奴嬌·斷虹霽雨》。


    注3:坐堂,摘自百度百科。


    注4:抄方,古時學徒跟師會把老師開的方子抄下來學習,現在因為都用電子處方了,老醫生不會打電腦或者忙不過來時會讓學生幫忙錄入電腦處方,也稱為抄方。


    第15章


    又到了星期一。


    嚴柯其實早就醒了,隻是沒有起床的動力。一想到今天還要值班,心裏更加抗拒。他呆呆地看著手機上的時間跳動,直到拖無可拖,這才起床洗漱。


    在路上不斷超車才避免了遲到。電梯間一如既往地擁擠,今天就連職工電梯都來得很慢。焦躁在心中不斷發酵,他甚至想走樓梯爬上22樓。


    好不容易來到辦公室,他點開病歷係統,發現床位已經滿了。周末收進來6個新病人,他要在查房之前看一遍病歷和醫囑。下午還要出掉7個,然後通知等候名單上的患者明天入院。


    ……好無聊。


    一成不變的工作,今天讓他格外煩躁。


    “借支筆。”餘程自然地從他胸前抽出一支水筆,低頭在病歷上簽字。嚴柯遲鈍地望向他的口袋,發現裏麵一支筆都沒有。


    醫生丟筆是很常見的事,同事互相借,總是不記得還。


    鋼筆也丟了嗎?還是沒帶出來?


    嚴柯搜索著記憶,好像沒見他用過那支鋼筆。心裏沒什麽感覺,隻是平靜地想到:畢竟插過環甲膜,真的要用還是會膈應吧。


    “查房去?”餘程把筆插回嚴柯兜裏,看他表情呆呆的,關切道,“怎麽了?昨晚又沒睡好?”


    可能是止痛片副作用?但是早上並沒有吃藥……昨天吃的也不多……


    嚴柯不知道怎麽回答,於是搖了搖頭,起身去推電腦車。


    餘程去隔壁叫了淩鹿和何萱萱。兩個實習生有說有笑,活力十足。嚴柯想起今天是8月的最後一天,他們明天就要去別的科室了。不知道下個月會來什麽樣的學生。


    在呼吸科鍛鍊了一個月,兩個孩子都成長了不少。無論是匯報病史還是收新病人,他們都已經熟練。


    餘程也頗為感慨地誇獎著他們。嚴柯靠在牆上默默聽著,腦子裏突然有什麽東西繃斷了,情緒如潮水般傾湧而出。


    他不明白髮生了什麽,隻覺得眼淚快要忍不住,於是趕緊跑進值班室。


    躲進衛生間裏,鏡子裏已經是一張淚水縱橫狼狽的臉。胸口悶得喘不過氣,他說不出為什麽悲傷,隻是想哭。甚至難過得蹲了下來,用力捂住嘴。


    別哭出聲,會被看到的。


    他努力壓低抽噎聲,在心裏不斷地問自己:怎麽了?為什麽要哭?


    明明什麽都沒發生……


    今天的天氣也很好,頭也不痛……查房也很順利……有什麽好哭的呢?


    但就是覺得……灰暗。壓抑。絕望。像是打翻了負能量的罐子,已經控製不住自己。


    哭泣也不能緩解,反而開始痛恨自己的脆弱。


    明明一切都很好,到底在哭什麽?


    嚴柯去了很久都沒回來。餘程有些不放心,讓淩鹿去找他。淩鹿把整個病區都找了一圈也沒看見他,最後來到值班室,恰好看到嚴柯從衛生間裏出來。


    “……”淩鹿和他對上視線,連忙道,“嚴老師,你先別出來,在這裏等我一下。”然後帶上門跑了出去。


    嚴柯好不容易平靜下來,愣愣地站在門後麵。等淩鹿再回來時手上拿著兩個冰袋。


    “你眼睛腫了……”淩鹿小心翼翼地說,然後把沾了水的紗布貼在冰袋上,“敷一下會不會好點?”


    嚴柯呆呆地接過。淩鹿擔憂地問:“要去叫餘老師來嗎?”


    嚴柯本能地搖頭:“不要!……別告訴他……”


    “好,我不跟他說。那你……再休息一會兒?我就說你有事走開了。”


    嚴柯感激地點點頭。淩鹿這才離開,還體貼地關上了門。


    ……真糟糕,被學生看到了。


    不過也沒關係,反正自己本來就是個糟糕的人。


    嚴柯坐下來,把臉埋在冰袋裏。


    眼淚變成冰水,再次流下來。


    冰敷過後眼睛沒那麽腫了,但還是紅紅的。之後的一整天,嚴柯都避免和別人有眼神接觸。餘程以為他是太累,新病人都盡量自己收掉了。嚴柯心裏很愧疚,臨下班時餘程問他晚上需不需要陪,嚴柯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幸好今晚搭班的是淩鹿。小鹿乖巧懂事,一直沒問他早上為什麽哭,他對此十分感激。


    病區床位已經滿了,晚上應該沒什麽事。吃過晚飯,病區漸漸安靜下來。嚴柯站在窗前,看著燈火通明的街道,心情好了很多。


    淩鹿雖然不問,心裏還是有些擔心。他從口袋裏摸出昨天餘程給他的糖果,走到嚴柯身邊:“老師,吃糖嗎?”


    嚴柯欣然接過,道謝。


    看嚴柯沒什麽聊天的興致,淩鹿隻好坐回椅子上,翻開書本。他在準備12月的考研,隻剩下兩個多月複習時間了,感覺有點來不及。


    但現在還是不想看書。


    他眼前不斷浮現出那個下午,他和餘程坐在窗邊,聽著窗外的蟬鳴,各自看書。雖然沒有交談,但心情很愉快,像回到了高中。


    還有……那副畫。


    寒光零亂,為誰偏照醽醁?


    淩鹿嘆了口氣,無意識地望向窗外,想看看今晚有沒有月亮。他同時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喃喃念出了這句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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