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塵問這話,其實不是別的意思。


    隻是因為,師尊隻說有一番因果,但沒說因果是一個凡人,也沒說具體該怎麽操作。


    順著自己本心所想,無塵便幹脆問問柳雲青的想法。


    若在能力範圍內,無塵自然希望柳雲青能按喜歡的意願活。


    “師尊隻說,讓我順其自然,我想著主要還是看雲青施主意願。”


    柳雲青不知無塵心中所想,隻當他師尊算出得救的自己隻是神魂,不安排後續很正常。


    “若無塵大師方便的話,順手將我放到太玄宗勢力範圍就是。”


    無塵本想著,給柳雲青在世俗界,找一戶他幫助過的富貴人家收養,快活無憂過一輩子。


    柳雲青這話出來,無塵心中就有些感慨。


    若是柳雲青有靈根,便是推薦她入太玄宗也無不可。


    偏是個凡人,在世俗界尚能安樂一世,在修仙界……也不知是福是禍。


    但無塵非強人所難之人,柳雲青有柳雲青的想法,他並不批判對錯,也不要求對方接受他的好意。


    他隻是怕柳雲青對宗門勢力不清楚,開口解釋道:


    “為何選太玄宗?”


    “萬妙宗是全女修宗門,其下依附的凡人女子不少,她們對女子更加照應,也是個好去處,且離柳家也有些距離。”


    柳雲青沒有解釋,隻睜著一雙清澈大眼,雙手合十向無塵請求::


    “求大師成全。”


    ……


    三個月後,太玄宗轄下,一處山清水秀的小城內。


    在一條凡人聚集的街道,無塵替柳雲青租下一個小院,又換了不少銀錢,將她安頓妥當才離開。


    看著事無巨細妥帖周到的無塵,柳雲青心中感慨,也隻有這樣心思純淨的人,才能在百年後達到那樣的成就吧。


    隻是不知什麽原因,明明那百年的神魂蘊養,讓柳雲青神魂變得強大,但她神魂中很多記憶卻是零碎不全的。


    她隻知道,百年後的無塵很厲害,會跟柳雲昭對上。


    至於為什麽對上,對上後什麽結果,腦子裏完全沒印象。


    “這念珠中,我封存了自己的法力,雖比不上師尊的,但在此地護你一二周全,還是可以的。”


    “哪怕有萬一,這裏離梵音寺近,這念珠一被毀,周圍我的同門都會趕來救你。”


    臨別前,無塵不放心,將自己手臂上那條念珠,送給柳雲青。


    怕柳雲青不要,還解釋了一番:


    “這念珠並非我本命法器,你放心留著便是。”


    這念珠除了蘊養神魂,便隻能用儲藏的法力護身,也算不得頂級的好東西,自然不會是本命法器。


    柳雲青沒有過度推辭,若有以後,她再尋更好的給對方答謝就是。


    看著無塵駕著法器飛上高空,轉眼不見蹤影,柳雲青麵上的嬌憨乖巧瞬間消失。


    眼神凶惡地扭頭,瞪向隔壁隔著院門縫隙,窺探這邊的新鄰居。


    直到對方訕訕收回視線,柳雲青才回轉院子,“砰”一聲重重關上院門。


    隔壁小院的聽到動靜,撇嘴罵上一句“母老虎”,終究因為柳雲青那個眼神,暫時歇下某些念頭。


    這個小城裏,雖說凡人相對較多,但那是和其他地方比,實際整體還是修士居多。


    隻不過這裏靈氣不那麽濃鬱,待著的修士都是些資質不好,修為低下之人。


    築基期已經是這個小城修為的天花板,大部分都是煉氣期,以及低階煉氣期。


    隻要柳雲青成功激活那滴精血,她在此地的安全保障,就能大大提高。


    說起來,這還要感謝三個月前,她墜崖那日受的重傷。


    受罪是受罪,但跟好處比起來,就顯得微不足道。


    因為那場危及性命的傷勢,心脈中那滴精血的封印被衝開,讓她不必再借助外力,就能自行激活精血,恢複靈根修煉。


    前世也正是因為重傷衝破封印,柳雲昭才能輕易拿到那滴精血,讓她含恨而終。


    柳雲青關好門窗,回到小院臥房,便有些激動地從領口掏出來一個吊墜。


    嗯,準確來說,算不上吊墜。


    隻是一根粗糙的紅繩上,穿了個玉質粗糙的扳指。


    這扳指是五歲那年,照顧自己的老嬤嬤離開前,留給自己的念想。


    可能是材質實在太差,柳家人查看後,就嫌棄的還給了她。


    本來前世的柳雲青,也以為隻是普通扳指,是老嬤嬤隨手給的念想。


    如今想來,那位老嬤嬤怕是受人之托吧。


    柳雲青剪斷紅繩,將還帶著體溫的扳指舉起端詳,慶幸這一世,那對母子依舊沒看上它。


    拿起剪刀紮破手指,柳雲青毫不猶豫的,將一滴鮮血滴上扳指。


    沒有反應。


    再滴一滴,還是沒有反應。


    柳雲青心頭不安,一著急,將手上口子剌大,一連串的血珠滾滾落下,幾乎將整個扳指浸泡起來。


    就在下一瞬,被浸飽鮮血的扳指,發出一聲極其輕微的“哢嚓”聲,然後如長鯨吸水般,將全部血液迅速吸幹。


    吸到最後一滴時,那扳指外麵一層薄薄的殼徹底碎裂,然後在柳雲青驚喜的目光中,直直衝入她的心脈。


    就在扳指衝入心脈的瞬間,那滴即便解開封印,柳雲青也感知不到的精血,不知從何處現身,乳燕投林般奔向扳指。


    那滴微微泛著金光,如火焰般耀眼的精血,撞上扳指的瞬間如噴發的岩漿炸開,朝著扳指傾覆而上。


    而那褪去外殼,足夠精美但缺少靈性的扳指,在熱烈似火焰的精血中緩緩生出靈性。


    這樣神奇瑰麗的景象,此時的柳雲青卻無法看到。


    因為在扳指衝入心脈的瞬間,柳雲青的全身就仿佛燃起了大火。


    那火在肉眼中無色無形,柳雲青卻被燒得神魂差點再度出竅。


    痛!


    岩漿灼燒的痛!


    以每一條經脈,每一個竅穴為基點,向身體的所有角落擴散延伸。


    那灼燒每蔓延到一處地方,柳雲青便仿佛能聽到連綿不絕的,烙鐵滾過皮肉骨血的“滋滋聲”。


    仿佛要將她的皮肉融化,將她的骨頭燃盡,將她的血液燒幹,將她的神魂反複捶打,從身體中拋出又拉回,偏偏這樣痛苦又這樣清醒。


    柳雲青身體痛得難捱,內心卻無比喜悅。


    因為這是激活精血的必經之苦,她隻需要撐過去,她就將成為飛上青雲的柳雲青。


    從此以後,能夠像柳雲昭那樣,追求強大的力量,追求快意恩仇的人生!


    無窮的渴望和鬥誌,從柳雲青身上攀升,那些疼痛變得好似不那麽難忍。


    仿佛感受到柳雲青激蕩的心緒,心脈中吸飽鮮血,又吸收了精血的扳指,歡快地跳了跳,周身熾金的紅光散發得更加猛烈。


    不停給自己打雞血的柳雲青,下一瞬就被更強烈的熱浪席卷,整個人白眼一翻,不甘地暈了過去。


    在暈過去之前,她的腦子裏莫名出現“大火收汁”四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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