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不是沒提過,開始時商弈庭還能溫和地拒絕他,到後來商弈庭幾乎是暴怒,有時還會摔東西。


    「那孩子當真可愛得緊,是麽?」他小心翼翼地詢問。


    「眉清目秀,我的副莊主自然是極有眼光的。」


    雖然不能動手動腳,就連神情也必須十分嚴肅,但並不代表商弈庭在私下裏說話時不親昵。


    岑淵隻得幹咳一聲,正要說些什麽,卻聽見有人叫「莊主」,一位管事正往此處而來,便把這個話茬按下不提。


    那管事卻無甚要事,隻不過迎麵撞了上來,便隻好向兩人行禮,不料商弈庭比他更不耐煩,才幾句話的工夫,便把那管事斥退。那管事也不知是哪裏得罪了他,戰戰兢兢地應聲答是,良久沒人回答,定神抬起頭時,才看到兩位莊主早已離去了。


    商弈庭和岑淵繞過一個迴廊,他便急不可耐地將對方拉到自己懷中,親了親嘴唇,氣息頓時粗重了幾分:「怎麽樣?我們回房裏去吧,這裏離我住的地方極近……」


    岑淵連忙搖頭:「若是有要事發生,屬下與莊主卻一同不在場,終究是會惹人疑心……」


    「疑心就疑心好了,他們還能翻了天不成?」商弈庭一手樓主岑淵的腰,一手卻摸索著他的大腿外側,笑吟吟地道,「以後在莊裏就不穿褻褲了罷?我一聊起你的衣裳便能摸到你,這可方便得多,遇到旁人時也不必手忙腳亂的。」


    岑淵心頭放著商弈庭成家的大事,畢竟沒什麽心情,隻好道:「莊主,我……」


    「怎麽了?」商弈庭抱著他在懷中,便有些心不在焉,隻覺得這人的氣息仍然如往日一般令人激動。


    岑淵將他的手拉開,不敢看他的表情,垂頭說道:「戴了那……那對墜子後,身體的反應好像遲鈍了許多,提不起興致。」


    這些日子他沒敢摘下那對墜子,移動腳步時便能感覺墜子摩擦衣裳,些微的刺痛之下,隻覺得蘇癢無比,人多時他隻能靠坐在椅子上,不敢稍動,唯恐被人看出他渾身軟成一團水,幾乎站立不起來的異狀,迫不得已之下,他隻好偷偷摘了。但若是被商弈庭知道,終究不太敬重他,隻好一石二鳥地找了這個理由。


    不過縱慾過多終究對身體不好,岑淵雖說了謊,自認也是為了莊主著想,莊主若是知道真相,必定不會怪罪於他。


    「真的?」


    「屬下豈敢欺騙莊主?」


    商弈庭看他的表情半晌,隻好嘆了一口氣:「看來隻好另想辦法了。」


    岑淵聞言,心下略安,發現商弈庭的表情盡是掃興和失落,又不由得有些不忍。


    過了一天,商弈庭神神秘秘地叫他前去。


    岑淵擔心他想到了什麽新的伎倆,又拿自己的身體來逗弄,不想和他私下接觸,但傳話的人卻說,莊主有很重要的禮物送他。他疑心又是那墜子似的東西,但若當真是了,相比商弈庭也不會對下人說是禮物,於是他將信將疑地去到商弈庭房中。


    還沒進房,便聽到裏麵傳來嬰兒啼哭的聲音,間而有之的則是商弈庭的斥責:「閉嘴,別哭了!再哭我就把你扔出去!」


    岑淵推門而入時,卻看到一個孩子躺床上哇哇大哭,商弈庭正焦慮地在房中走來走去,看到岑淵來時,連忙上前拉住他:「快看,這小子怎地嗓門這麽大,是不是有毛病?」


    「這孩子是哪來的?」


    「我接養的孩子。等他長大,我就把武功傳授給他,讓他叫你爹爹,叫我……義父好了。」


    岑淵沒理會他的胡言亂語,將孩子抱起,哄的孩子入睡了,卻發現這孩子十分麵熟,仔細打量幾眼,頓時呆住:「這不是王家媳婦的愛子麽?」


    「孩子不是她的,給我養了。」


    岑淵也隻是隨口一問,他抱著孩子,仍然捨不得放下來,心中也不知是歡喜還是感動。


    若是商弈庭當真成了親,和一個女子琴瑟和諧,恐怕他的孩子自己未必有機會抱一抱。


    就算商弈庭是一時興起,隻為了哄他才接養了一個孩兒,也是真正用了心。


    心中歡喜,但仍然忍不住疑惑:「王家媳婦怎麽會給你接養?她把孩子看得比她性命還要緊。」


    「我看你那天對這孩子十分喜歡,便想著要找一個養在你名下,再找別人的話,誰知道你喜歡不喜歡?索性就把這孩子抱上山了。你放心,我親自去做的,除了你之外,並無第三人知道。」商弈庭有些得意,「王家媳婦就算看出來了,難道她還敢與我爭?」


    「你……你竟然偷了人家孩兒?」岑淵張口結舌,難以置信。


    「什麽偷?」商弈庭有些不悅,「我留了不少錢,夠她生好幾個的了。」


    商弈庭向來把人命看得極賤,岑淵早就知道,卻沒想到竟做這種喪盡天良之事,讓無辜母子生離死別,與禽獸何異?


    「難道你不知道,王家媳婦要是不見兒子,會有多害怕?」


    「有什麽害怕的?」商弈庭從小就沒養在母親身邊,被父親教導了十餘年,從來沒把親情放在心上,岑淵的理由更令他嗤之以鼻,「我既然給了銀錢,那自然會好好對待孩子,他王家又不是什麽大戶人家,養在我莊中,以後無人不敬,豈不是勝過他做個商人之子。」


    「你真是……不了理喻!」和這種振振有辭的傢夥辯解,就是渾身張嘴也辯不過他,岑淵一時氣結,抱著孩子就往門外走。


    「你去哪裏?」


    岑淵頭也不回:「把孩子還回去。」


    「站住!」商弈庭沒想到自己苦心討好他,為他尋來的禮物,他竟然想退回,頓時氣惱至極,「你敢抱著孩子出這扇門,以後就別回來了!」


    岑淵腳步頓了一頓,卻是一步踏出了門外。


    商弈庭的那句話讓他忽然有種恍惚,覺得自己和商弈庭是多年的夫夫,為了一句口角鬧得不可開交……隻可惜,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並沒有那麽牢不可固,而孩子也是別人的孩子。


    他心中苦澀,知道自己這次是往商弈庭的熱臉上來了一巴掌,商弈庭定然不肯能原諒他。


    此時他的武功恢復到原來的八、九成,商弈庭又因為嚴守當時的承諾,不會在他沒感覺的時候逼他上床,於是身體輕便了許多,懷中雖然抱著孩子,但下山時卻是縱躍如飛。


    快到山腳時,看到幾個下山採辦年貨的下屬正要上山,便將孩子交給他們,隻說是在野外拾到,發現這孩子模樣和前幾日看到的王家孩兒很是相像,讓他們帶去王家問問。


    他形色匆匆,滿懷心事,找的理由並不那麽令人信服。不過他畢竟是副莊主,那幾個下屬自然也不可能詢問過多,隻好滿腹狐疑地領命去了。


    此時已到了山腳下,商弈庭定然是生氣得不想理他,岑淵索性也不必回去,等到商弈庭氣消了再說。


    第二十章


    以商奕庭的腳程,若是來尋,隻怕此時都追上他了。此時不來,定然是在氣頭上,不肯迫他下山。


    一念及此,他才發覺自己對負起出來頗為懊悔,其實內心深處一直盼望商奕庭來尋他。可是撕破了顏麵,他斷然不能再回去。


    若是他回去的話,他以後更為得意。今天遭殃的是王家的孩子,明天卻又不知是哪家的倒黴了。如今分開一段時間,也能讓彼此冷靜一下。


    這段時間幾乎朝夕長處,兩人之間平淡如水的關係便如鍋中熬出的糖汁,越來越粘稠,可是烈火之下,終究讓然擔心這一鍋糖汁燒得發苦。


    這段時間的纏綿令他以為,商奕庭變成了柔情俠骨的男子,不再如當初那般濫殺無辜,但他如今離開得遠了,想得更是分明,才發現商奕庭從來就沒變過,手上的鮮血甚至從來沒有洗清。


    唯一的例外,似乎隻在他麵前。


    但誰又知道,以後的他會不會也遇到宋鳴鳳甚至是如夫人的命運。一直謹小慎微地陪在他身邊,可是這也避免不了早晚有一天得罪他。還不如現在離開,那麽自己在他心裏,相比也不至於那麽麵目可憎。


    他拿定了主意,便不再返山莊,在山下遇到熟悉的下屬時,便借了馬匹和盤纏,信馬由韁地向南而去。


    浩然山莊的勢力多半在北方,南方的分壇並不多,渡河以後,遇到的熟人更少,若是小心一些,恐怕商奕庭很難知道他去了何處。


    開始時是想著,隔了幾天不見能讓商奕庭反省一番,但後來沒見他來尋,便知商奕庭是當了真。


    沒有任何人能改變商奕庭,自己又算什麽人,怎能妄圖讓他反省。


    他苦笑了一聲。如今隻不過又回到了原處,並沒有甚麽改變,偏偏因為曾經得到過,所以就開始患得患失了起來。其實比起山莊剛剛平定那時要好許多了,至少他清洗了冤屈,不必擔心商奕庭發了武林帖,命天下人截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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