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物和摩瑞爾人共鬥的喧鬧戰場,紛擾的廝殺聲不絕於耳。


    愛德華茲已然從樓梯抵達了城堡的第三層,這裏沒有門阻隔他的視線,走廊上的場麵一覽無餘。


    戰士們和孽物、士兵們渾身染血,分不清敵我地打成一團,沒有人回頭。


    巴瑟姆的身影不見了,不過愛德華茲並不在乎,矮人們擠在一塊兒的時候就是難以區分,而巴瑟姆原來與礦工不對付,他們手裏能拿來利用的驅魔石塊肯定也不多,他隻在乎一個人。


    黑發的少女背對著他,默默地注視上方缺口後的蒼黃天空,而那隻巴力的眷族則攀在她的肩膀上,一種尋常人看不到的透明場域包裹著她們,那種力量來自於布拉科拉的老獨角獸,它能守護人的精神,保存純潔。


    即使沒有小惡魔,愛德華茲也並不能用自己的手段幹涉那個女孩的精神,他隻慶幸這個女孩不是個高明的戰士。


    而現在,這個克製著他的女巫還沒有發現他的到來。


    惡魔之間存在著感應,但愛德華茲遮蔽了這種感應。


    即使同為惡魔,它們的本質也截然不同,正如它們的王。巴力的破壞力無人能及,而愛納特則更注重感官的變化。


    愛德華茲看著這些人的背影笑了笑,沒有介入他們的戰鬥,也沒有聲張自己的存在,他隻是伸出手,嚐試借助無處不在的人心沉澱物調試他們的情緒。


    惡魔的力量開始潛移默化地生效,憤怒者越憤怒,他們舍棄防禦,全心投入進攻之中,心懷畏懼者則開始退縮,將陣型從內部扯碎。突如其來的變化讓這些人更關注戰局,一部分戰士必須應對來自孽物和此方國士兵更多的攻擊,也有一些人寧可把後背暴露給敵人也要撲殺逃跑的隊友,場麵一瞬間混亂得沒法看。


    倔強的矮人就像是腦子裏從來沒有調和的想法,他們比一般人更好操控。


    愛德華茲因此不認為他們是人類。


    在施法的時刻,他也沒有忘記釋放毒氣,來自下半身蛇尾的鱗片再次一枚枚豎起,下方密密麻麻微型肉瘤狀的腺體一陣收縮,油脂狀的分泌物快速揮發,混入空氣之中。


    最接近樓梯口的矮人戰士第一時間吸入這些毒氣,他們個子不大,呼吸則比人類更激烈,因此立刻搖搖欲墜,跌坐在地。


    但在更遠的地方,那些矮人並沒有放下武器,他們仍在鏖戰,並沒有關注那些倒下的同伴。


    這可能是毒氣飄揚的速度太慢了,需要他再上前一點,這樣能加速毒氣的作用——愛德華茲想,他緩緩上前,親切地涉入戰場,迎向那些還沒有收到影響的戰士。


    下一刻,兩麵左右夾擊而來的盾牌也給予了他同樣親切的回應。


    兩麵寬大的、足以將持盾者完全遮住的盾牌仿若鐵壁合攏,在黑巫師還未防備的瞬間將他夾住,骨肉變形的呻吟聲頃刻發出,而除了擠壓的痛處,還有許多恐怖的刺痛從身體各處傳來。


    半人半蛇的巫師狂吼一聲,蛇尾在地上盤旋彈射,拚盡全力從兩麵盾牌之間逃出。


    他的身體向後退到樓梯口,重新回到了安全的地方,然而身上卻血流不止,破碎的鱗片灑了一地。


    “殺了他們!”


    已經顧不得隱蔽,愛德華茲沒有一絲猶豫地發出了怒不可遏的呼聲。


    五名身著板甲的精銳戰士從他的背後越過,衝進摩瑞爾人之中大開殺戒,用盾牌襲擊他們主人的兩名矮人首先被切碎,接著是與孽物對戰的那些矮人。他們並非沒有發現背後的敵人,板甲運動時的聲音不小,有一半的人選擇轉身應對身後的敵人,但當五把雙手巨劍一起輪轉,那些早已磨鈍的長矛和後麵的摩瑞爾人長矛手一起被切成數段。


    這些板甲戰士在傾斜的地麵上來去自如,沒有因為不平衡的環境而感到眩暈,愛德華茲的幻術並不是隻能欺騙敵人,調整自身的感官才是這種魔法原來的主旨。


    而在另一麵,那些從天而降的孽物也配合這些攻擊,瞬間將三分之一的叛軍解除了戰鬥力。


    而在他們衝進來的時候,那個女巫又轉換了位置,她躲到人群之中,向著這些板甲士兵伸出手指,她肩上的小惡魔也同步開口,但什麽也沒有發生。


    巴力的力量對那些驅魔石塊也沒有用。


    勝利唾手可得,愛德華茲冷笑起來,不再去理會她,在跟隨而來的孽物的陪伴下檢查著身上的傷口。


    在鱗片的保護下,他的身上仍有數不勝數的嚴重傷勢,好像在盾牌攻擊他的時候又有眾多的刀刃劃過,他能感受到有異常的物體紮進了血肉,就像是某種木刺,但比那更大。


    他抹除了自己的痛覺,將手指探入傷口挖掘,隨後挖出了一粒碎石。


    這同樣是一顆驅魔石塊,但它被有意地加工成更小的形狀,大小隻有小指甲蓋的一半。


    愛德華茲終於明白這一招是什麽了,他彎腰撿起一塊剛才襲擊自己的盾牌,看著上麵坑坑窪窪的表層,再也無法掩飾自己的怒氣,瘋狂地咆哮起來。


    這些矮人竟敢用驅魔石塊釘在盾牌上暗算他!


    現在至少有上百粒這樣的碎石鑲嵌入他的體內,在將它們完全清理出來之前,他都無法再使用愛納特賜予他的力量。


    事實上,那些矮人中已經有人漸漸恢複過來了,他們嚐試繞過那些板甲戰士衝到愛德華茲麵前,毒氣似乎對他們實際沒什麽影響,這可能和他們血淋淋的胡子有關,愛德華茲想不通那是什麽巫術。


    他抬起頭怒視女巫,看到女巫的懷裏還有一顆孽物的腦袋、還有與之相連的肺。


    在發現最具備攻擊力的魔法在板甲戰士身上失效後,她嫻熟地將那一團血淋淋且還在蠕動的肉塞進口中,毫不在乎血汙會弄髒自己俏麗的麵孔。


    “這是寄存術?!”愛德華茲的眼角因為用力而撕裂,同樣留下了鮮血。


    國王的孩子正使用寄存術從孽物的身上獲取免疫毒氣的能力。


    而他從來沒想過會有人這樣運用巫術。


    布拉科拉的煉金術都是野路子,但唯有寄存術是非常高明的法術,那些善於配藥的女巫認為植物、動物的本性留存在它們的一部分之中,而她們則會通過寄存術將這些特性留存下來,以此調配藥劑,使人也能通過藥劑暫時獲得相同的能力。


    但初學者根本無法駕馭這種法術,材料的新舊也嚴重影響施法的成功率,隻要取下來一小會兒,他們的法術就很容易失效,根本來不及度過之後的配藥環節。


    自從愛德華茲發現這個女孩的年齡真的不大時,他就下意識地把對方當做一個學徒,沒有想過對方能施展出寄存術的才能,或許她也的確無法在現世使用寄存術進行超凡藥劑的配置。


    但這裏是仙境。


    那個女巫抓著孽物的肺往嘴裏塞的時候,它也還活著。它永遠新鮮,所以女巫的寄存術永遠不會失效。


    但是她免疫毒氣的辦法沒法給那些矮人使用,為什麽他們也能反抗自己?


    還有這兩個大盾士兵的位置為什麽就在樓梯兩側,難道他們早就知道自己要從哪裏出來,所以這是一場伏擊?


    如果是伏擊,那為什麽沒有進一步追擊?


    盡管叛軍的陣型仍在崩潰收縮,看起來前途渺茫,女巫也威脅不到自己,而衝向自己的矮人也被孽物守衛攔下,但愛德華茲已經無法忍受這些脫離掌控的意外,他因為這些解答不出來的問題感到一陣頭暈目眩,而後方沉默的樓梯甬道更讓他在急躁中激起怒火。


    “該死,皮列格怎麽還沒有來?!”


    按照原來的計劃,這會兒皮列格至少已經複原了兩三個士兵,但這些援軍卻遲遲未到。


    愛德華茲本該指派一個人物去替自己確認此事,但他已實在不想在第三層繼續待下去,這裏顯露的種種跡象都讓他不安,於是他便吩咐跟隨自己的一部分孽物留在這裏把守樓梯口,自己則和剩下來的孽物一起返回。


    這麽決定的同時,他的心裏隱隱期盼著當自己回來時直接擁抱成功的畫麵。


    血跡順著蛇尾淌下,在樓梯上劃出一道曲曲折折的線條。


    這次愛德華茲吸取了教訓,留了許多孽物看守第三層,而自己則在隊伍中始終保持遠離第三層的位置。


    不過因為這次是踏上返程,所以他還是隊伍的領頭人。


    於是乎,愛德華茲很湊巧地再次與自己任命的新國王撞在了一起。


    狼人從樓梯下方而來,正看到他從上下來,沒有任何招呼聲,它的爪子撕裂風聲,一轉眼就到了黑巫師的臉前。


    而拜上一次受暗算的經驗資助,愛德華茲的反應前所未有的快捷,他向後彎腰,下身的蛇尾更是猛地一擊地麵,將自己推至後方,險而又險地躲過了狼人的爪擊。


    看到來犯的兩人的麵孔,愛德華茲心中的煩躁提升到了極點。


    “見鬼了,你怎麽能脫離夢境的,難道是皮列格幫了你?還有奧斯馬爾,你來這裏做什麽?你們不是仇敵嗎?”


    “就解決你這一點,我們還是挺一致的。”克雷頓說。


    愛德華茲看向後麵沉默不語的紅頭人,心中的怒火噴薄而出:“奧斯馬爾,你這個叛徒!我難道沒有滿足你的願望嗎?我曾許諾過你的,現在已全部做到了!”


    奧斯馬爾看了眼克雷頓,什麽也沒說。


    等我考完瘋狂碼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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