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都在戒備頂層的情況下,愛德華茲從地底進入了城堡!


    巫魔會的古老成員來自賊蠕蟲的半身鱗片開合,在黑暗的地下釋放著致命的毒氣,這在仙境並不致死,但已足以使有著脆弱呼吸係統的生靈失去全部的反抗能力。


    在這氣體難以流通的地下,毒氣幾乎無法規避。


    愛德華茲輕巧地從西側的牆壁缺口遊人,長長的蛇尾扭動著,在血泊中劃開漣漪,穿過窒息的矮人群落。


    克雷頓竭力翻了個身,將自己的身體撐起靠在牆壁上,他看到在愛德華茲的背後,皮列格不受影響地跟隨其後,接著是四頭孽物緩步爬入,後麵還有六個舉著火把的士兵,他們的裝備不再是之前的市民服裝,而是盔甲,而且是比叛軍們更高級的盔甲。


    那是銀光璀璨的全身板甲,還有護頸。


    這些士兵除了腋下和膝窩留有極小的空隙,幾乎所有的部位都被三毫米厚的金屬板覆蓋,防禦力達到了誇張的程度,除非他們的對手技術遠勝過他們,否則想要將他們斷肢近乎不可能。


    除了城堡的軍械庫,愛德華茲還在別的地方留下了隱藏的軍械庫。


    這些士兵的頭盔呼吸孔都裹著濕布,內裏也有著咀嚼聲,克雷頓隱隱嗅到一種奇怪的香料味道——那顯然是用來抵擋毒氣用的。


    愛德華茲真是準備充足。


    “看來我們不是第一批.嗬嗬”克雷頓虛弱地笑起來。


    這些人身上穿著的盔甲在愛德華茲的時代可做不出來,除非他在自己生活的年代上撒了謊,或者有其他的外來者。


    愛德華茲注意到了他,向他遊了過來。


    “看呐,我們的新國王狼狽地躺在這裏,就像一條野狗。”惡魔術士新奇地感歎道,順帶用尾巴抽了克雷頓一下,“我之前隻看出來你並非人類,沒想到居然是一隻狼人,考慮到你的曼西斯身份,或許你真有些高貴血統也說不準。”


    “怎麽,你現在打算求饒了嗎?”


    “還差得遠。”克雷頓低微地說,他已經沒有力氣大喊大叫了:“你打算對我上刑嗎?或者說抽走我的欲望,就像你對其他人做的一樣?”


    “我本來是這麽想的,但是現在改主意了。”愛德華茲背光的臉露出一個意味莫名的笑容:“你知道嗎?有時候滿足欲望也是一種懲罰,而且比剝奪欲望更殘忍。”


    克雷頓並不能理解他的意思,這不妨礙他伸手按上狼人的頭頂。


    在與惡魔合體後,觀測欲望已經成為了他的常規能力,環繞在他人心靈的虛幻存在在他的眼中如同顏料般色彩分明。


    而在新國王的身上則出現一件奇怪的事——作為狼人,他對食物的渴求居然沒有勝過對睡眠的渴求,這說明他有意壓製了自己對於睡眠的渴求,而且這麽做是長期的行為。


    狼人固然能夠通過進食來取締對睡眠的需求,但對於生物而言,睡眠是他們天生渴求的東西,不應該去主動排斥。


    就算一些超凡者可以一直保持清醒,也需要時不時進行睡眠,借此重新調整自己的身體與心靈。


    “你害怕做夢?”愛德華茲問。


    克雷頓沒有說話,但耳朵無法控製的變化已經給出了答案。


    事實確實如此,他自從成為狼人之後,幾乎很少選擇自然休眠,盡管已經過去了許多年,他相信自己已經走出恐懼和懊悔,但潛意識仍然在害怕會在夢中見到一位死去的人。


    這種想法在愛德華茲麵前幾乎無所遁形。


    為了抵擋愛德華茲的幻術,克雷頓心中不斷回憶著自己一生中最為後悔的事,而這層防備在兩人近在咫尺的情況下比一張紙也強不了多少。


    看到克雷頓思緒的變化以及那些虛幻的互相牽連的絲線,愛德華茲的嘴角向兩邊誇張地扯起:


    “真可憐呐,你該休息了。這次想睡多久都可以,永遠,這個期限如何?”


    這不是在商議,永遠困鎖在夢中,一次性滿足睡眠欲的同時一遍遍重溫過去的悲慘回憶,這比簡單的死亡更令人恐懼,而這就是他賜予新國王的獨特懲罰。


    當惡魔的力量作用在狼人的身上,它的眼皮下垂,泛著黃光的巨大眼眸已經被半遮住,龐大的身軀像是一台斷了電的機器,完全失去了運動的能力。


    解決了克雷頓,愛德華茲轉身看向角落裏那些已經被撕碎的紅頭人。


    這些紅頭人沒有參加戰鬥,但不妨礙孽物們將他們撕成碎片,皮列格正在檢查這些軀體,他的眼神在那些完整的斷手上一一掃過,然後很快得出結論。


    “他們沒有使用神眷的力量。”


    克雷頓騙了他們,這是他的潛台詞。


    皮列格的匯報讓愛德華茲哼了一聲,不過他很快又恢複了心態,因為始作俑者已經得到了懲罰。


    “把我們的貴客放出來吧,我答應了他,現在是履行諾言的時候了。”


    他背後的一頭孽物張開廢紙簍一樣的大嘴,將濕漉漉的楚德·奧斯馬爾吐了出來,這個紅頭人在地上翻滾了幾圈才停下,身軀重新膨脹成正常的大小。


    “剩下的就交給你了,皮列格。”愛德華茲囑咐道,隨後搖曳著蛇尾向樓梯爬去,他隻留給皮列格一個士兵來協助複原這裏的孽物成員碎片,剩下的戰鬥人員都跟隨他的“步伐”向上奔赴第二層。


    皮列格應了一聲,在愛德華茲消失後,他卻沒有在意剩下的人做什麽,而是走向克雷頓,他站在狼人身前,猶豫而專注地盯著它。


    奧斯馬爾則與皮列格相反,他從頭到尾沒有看其他人一眼,一爬起來就跌跌撞撞地衝進同族的斷肢堆中,撞翻了好幾顆還在眨眼的人頭。他伸出手試圖將那些碎塊拚起來,但他的手已經不支持他做這樣的工作了。


    奧斯馬爾的兩隻手都已經光禿禿的了,最後一根手指就在剛才被消耗掉——為了讓愛德華茲一行人能夠快速穿行至地下。


    兩隻沒有手指的手想要夾住任何肉塊碎片,都會很快因為血液的潤滑而掉落在地。


    “幫我!幫我!”奧斯馬爾驚慌地看向皮列格,尖叫著喚回了他的精神。


    當兩名幫手在拚接紅頭人的身體時,奧斯馬爾也還盯著那與自己相仿的容貌怔怔出神。他殺人,連培養多年的學生闊克也被犧牲。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來到仙境,然後見到這些人。


    在露天祭祀場時,這些同族僵死的精神幾乎讓他崩潰了,但他們現在能動了,能說話了,而奧斯馬爾也要為自己多年來的努力求得一個答案。


    他激動地看著這些沾血的臉。


    多麽相像啊!或許這些紅頭人中就有他的直係祖先!


    他幾乎已經可以想象到在許多個百年前,他眾多的同族坦然自若地行走在城市之中的光景,而不是像他一樣,因為異於人類的外貌在貧民窟裏也會遭到那些更醜陋的人的歧視和打擊。


    他們一族在現世已經瀕臨滅絕,奧斯馬爾連自己的父母都不曾見到過,也根本無法得到長輩的庇護。


    他成人後輾轉各地多年也隻見到兩個垂垂老矣的同族,所謂的種族已經名存實亡,唯有仙境.愛德華茲曾經於夢中的勸誘是他能夠堅持多年的動力。


    無論這些同族現在如何落魄,隻要他們能夠團結在一起,他們仍能重建故鄉!


    當第一個紅頭人的上身和頭顱重新鏈接在一起,奧斯馬爾再也忍受不了,他擠開其他人,跪坐在這具身體前開口詢問:“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麽?我們的神到底去了哪裏?還有其他人嗎?”


    這一連串的問題已經在奧斯馬爾的腦海裏思考了很久,但在真正說出口時還是磕磕絆絆。


    他的問題並沒有得到解答。


    這名剛剛複原的紅頭人冷漠地看著楚德·奧斯馬爾,和奧斯馬爾相同的獸瞳在火光下沒有轉動,專注而輕蔑。


    如同麵對摩瑞爾人和克雷頓時一樣,他拒絕對奧斯馬爾開口。


    “我們是一樣的!我不是人類!你好好看看!”


    這種眼神對奧斯馬爾而言無疑是一種巨大的打擊,他開始懷疑對方是因為看不清自己的臉才做出這樣冷漠的反應,於是猛地站起來,將自己同樣多毛的粉色臉龐納入一邊士兵的火把之下。


    那是粉紅色的,如同猴子的臉。


    看到他的臉,紅頭人的視線微微下垂,放在奧斯馬爾的手上,同時身體也微微扭動起來。


    這種變化是可喜的,奧斯馬爾的臉上已經浮現出驚喜的笑容。


    然而紅頭人的下一句話直接將他打入冰窟。


    “你是最卑賤的瀆神者,居然連最後的神恩也舍棄,自願成為他人的奴隸。你不配做我的同族。別靠近我,真是惡心!”紅頭人的語氣毫不掩飾自身赤裸裸的厭惡,他的目光中飽含惡意,作為邪眼的擁有者,奧斯馬爾也能感受到對方的情緒。


    他想要他死。


    而在他們周圍的地麵,那些散落的紅頭人頭顱也不約而同地用同樣的眼神注視著他。


    奧斯馬爾呆住了,他不敢相信這一切,因為激動而顫抖的身體也停了下來。


    最終,他的眼睛變得濕潤,輕聲囁嚅起來:“可我拋棄了這麽多,就是為了見到你們啊。”


    他對麵的紅頭人被他的委屈和悲戚打動了,終於動容:“竟敢把尊神的地位置於我們這些凡類之下,你是真該死啊!”


    聽到這樣的回應,奧斯馬爾的淚水從眼角劃下,淚水經過顴骨時,他的表情還富有悲情和驚愕的色彩,等大量的淚水凝聚在下巴後,他的臉上就隻有一片漠然了。


    哢——


    他一腳踩踏在這個紅頭人的胸口,血水在新造的凹陷中匯聚。


    然後被摧毀的是這位同族的頭顱。


    做完這一切,奧斯馬爾轉過身,迎著還在困惑這些紅頭人關係的皮列格和另一位全甲騎士,低聲地呼喚道:


    “你該醒來了,古董商,給我解決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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