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火光填塞螺旋樓梯向上發亮,城堡二層的守軍同時看到了孽物們慌亂撤退的模樣。


    這些從人類退化而成的野獸忽然又懂得了什麽叫害怕,這讓守軍們士氣大漲,他們知道這是在一層的幫手的勝利。


    “惡魔術士真方便啊。”稻草人荷荷馬對著自己的部下感歎道。


    新國王完成了表麵上的軍事義務,展現了自己的能力,讓他對之後的事多了些信心。


    他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第農人,那些平原人也放鬆下來,他們或坐或蹲,用手頭能找到的布料擦拭武器。仙境幾乎不會死,但心理壓力仍然存在,沒有人能適應一直戰鬥,何況他們是在和自己過去一直畏懼的人物作戰。


    誰也想不到惡魔的力量在仙境能發揮得如此強大。


    在外界,愛德華茲不過是他們任何一方派兩支十人隊就能解決的家夥,在仙境卻可以控製上千人的生死。


    “目光短淺的家夥。”


    荷荷馬旁邊的一位矮人長老評價那些第農人。稻草人不解地看過去,這位長老用手掩著嘴向他低聲傳話:“黃金。”


    是的,愛德華茲派遣來奪回城堡的正是之前的此方國民,他們的首飾原材料曾經屬於第農人,之後這些金銀珠寶被矮人作為戰利品帶走重鑄,又在被征服時由愛德華茲竊取,賞賜給那些聽命於他的玩物。


    現在是時候把它們奪回來了。


    襲擊二層的敵人多半是孽物,但也有一些人類敵人架著梯子上來到這兒,他們攜帶的金銀還在殘破的身體上。


    長老提醒了荷荷馬,他臉上的穩重瞬間被貪婪覆蓋。


    他和幾個長老秘密地吩咐了幾個人去“屍體”上取回金銀,而在他們下令之前,就已經有矮人倚仗身高優勢躲在屍體邊翻找首飾了。


    “這才是我們的好小夥。”看著他們動手掠奪金銀的模樣,最年長的長老也不禁露出欣慰的神色。


    這些老人和青年在抵達仙境後的壽命比不斷靠近一比一,但他們仍然認為自己還算長者,因此不應該親自動手,而是讓年輕人來做這些事,而那些“青年”也樂得如此。


    荷荷馬看著帝·傑塔利,後者恰好也看向他,兩人的視線在空中摩擦起來。


    “失敗的人將永遠失敗下去。”荷荷馬在心底說。


    正如長老所說,傑塔利和他的手下就是一群目光短淺的家夥。


    正如副官所說,荷荷馬就是一個目光短淺的家夥。


    帝·傑塔利坐在一具屍體上,心裏這麽想著,他看著荷荷馬,後者恰好也看向他,兩人的視線在空中摩擦起來。


    在兩方相距不遠的情況下,矮人自以為隱秘的動作根本瞞不過去,平原人們能清楚看到他們在翻找屍體上的金銀。


    誠然,他們心中也有將那些附帶詛咒的金銀收回的衝動,並且不惜和這些矮人再度作戰,但是他們已有了一個潛在的軍事盟友,那麽便不需要立刻發起正麵衝突了。


    這些矮人現在把金銀收集在一起隻是幫他們的忙,等到新國王發動進攻,這些金銀就要易主。


    所以他不急。


    第農人中那些真正無法接受與矮人並肩作戰的家夥都被安排去了城堡一層的東側,用巴瑟姆的其他平原人手下插在中間,與矮人們隔開。他們曾是露天祭祀場的活祭品,長期慘痛的經曆已經摧毀了他們的神智。


    愛德華茲釋放的那些人心沉澱物並不能修複人心,他們雖然重新醒來,但還是滿心仇恨,與矮人的關係固定在了上一次醒來的最後一刻,好像也正是為了這份仇恨才活著,能夠聽從命令隻是因為暫時沒有別的事可做,就連帝·傑塔利自己都沒有信心指使他們和矮人和睦共處——他們甚至有些認不出過去的同僚了。


    想到這裏,傑塔利隱隱有些後悔,他原本察覺到守衛此方國的巴瑟姆軍隊在收縮,以為這是救出過去同胞的機會,但沒想到會遭遇愛德華茲懲治叛亂。


    雖說仙境廣大無邊,但此方國也不是一點名聲沒有,矮人曾在這裏用打造出的奇物和暗裔及其他人類的國度貿易,也擁有為數不少的軍隊。


    愛德華茲能夠占據這裏多虧了他的使魔,不知為何,惡魔的力量在仙境會強大好幾倍。


    如果不是這裏沒有野生的惡魔,傑塔利大概會以為這裏是地獄。


    還好仙境的確還有能夠置人於死地的手段


    “請問你現在有時間嗎?”一個渾身赤裸,隻圍著孽物皮的男人走到了他的身邊。


    當路易斯出現在克雷頓和唐娜麵前時,他有一些新的情報需要和他們分享。


    第一是第農人不值得信任。


    第二是仙境給人的影響不止一種。


    第三,愛德華茲接下來的進攻會非常瘋狂。


    克雷頓在吵鬧的戰線後麵坐著,他用指甲將體表密密麻麻的開裂傷口一個個掐緊,加速它們的愈合:“你放心吧,我也沒有給予過他們信任,眼下的合作都隻是交易,並不摻雜私人感情。”


    “至於第二件事,你是如何得知的?”他大聲問聖職,否則後者就可能聽不清楚。


    身邊廝殺聲沒有影響到路易斯,他隻是平靜地在狼人旁邊坐下:“我和這些人先後交流過了,這些人實際上並不想回到現世,就算是那些第農人,他們實際上也覺得回到現世沒有什麽吸引力。”


    他說得輕描淡寫,好像讓那些陌生人願意對他開口袒露心裏話不是什麽有難度的事。


    唐娜不禁將崇拜的眼神也送給路易斯一份——敢於在赤身露體時侃侃而談的家夥增加了。


    路易斯的回答讓克雷頓皺眉:“他們難道不想報仇嗎?”


    帝·傑塔利可是被自己的妻子和兒子背叛了才會淪落為第農財富的看守者,而其他人也是因為忠於他才被放逐到這裏,就算現世已經過去了許多年,仇人已經死去,他們也該對自己的後裔抱有好奇心。


    “很遺憾,現世對他們實際沒有什麽吸引力。隻是第農複國會與他們做了交易。”路易斯頓了頓:“而且帝·傑塔利有反悔的想法。我看得出來,他不想要打破當前的生活方式,就像稻草人和巴瑟姆一樣,他們隻想要待在這裏,等到愛德華茲被封印後重新占據這裏。”


    “我覺得這樣不錯,難道你不這樣想?”


    “是的,我不這樣想。”


    路易斯左右打量了一番,結陣的士兵已經無須克雷頓繼續指揮就能繼續對抗野獸,而且也沒有人將注意力放到這裏,於是他拽著狼人的手腕拉到一邊,唐娜也跟了過去。


    當他們走到角落裏,路易斯開口了:“你不覺得他們的頭腦有些淺薄嗎?我不是說他們現在的樣子脫離了常人的範疇,實際上他們的思想很合理,但對於幾百歲的人而言,他們的思想就有些幼稚了。”


    因為奇跡的存在,教會中有許多長壽者,他們的歲數與仙境中的長生者無法比擬,僅僅是剛超過一百歲,但與他們相比,無論是礦工團還是巴瑟姆、第農人都顯得心氣焦躁,欲望熾烈,如同青年人一樣好鬥,辦事又毫無耐心,時間好像沒有如現世那般賜予這些仙境之民穩重的品格和堅固的意誌。


    而這一點,克雷頓其實也發現了這些人的異常,但他並不認為這是一種值得深思的事。


    “可能是因為惡魔,愛德華茲一直在吞噬這些人的情緒,幾百年的過程足以將他們的腦子弄壞。”


    路易斯搖了搖頭:“愛德華茲也受到了影響,我認為所有人的靈都被汙染了。”


    聖職口中的靈和巫師口中的靈並不是同一種事物,巫師認定的“靈”實際上是本我中難以被界定的部分,與“魂”有著相近含義。而白教用語中的“靈”則相當於人類接受天父恩惠的能力,並且更類似於一種非實體的器官,這個器官天生具備眾多空洞,唯有美德和戒律可以填補它。


    而它越完整,人類從天父那裏得到的力量也就越多,因此信徒試圖掌握奇跡的修行方式也被稱為靈修。


    克雷頓和唐娜都是前聖職翠緹絲的親屬,因此對這樣的知識有所耳聞,能夠理解路易斯的意思。


    克雷頓嚴肅地看著聖職:“這和黑彌撒的後果很像。”


    正常運行的黑彌撒會汙染參與者的靈,因此參與者無法在神秘領域精進至深處。


    “我想不是這樣。它們影響恰恰相反。黑彌撒會奪走施術者的一部分,而這裏.”聖職沉默了片刻才拋出自己的猜測:“我想這裏的影響則是讓我們的生命運轉的方式保持不變,也包括思維方式。”


    相比於情感的失去,思想停止變化反而更為可怕。


    這意味著就這些仙境居民已經成為了不存在可能性的人偶。


    他們表麵上還具有欲望,還能夠推動事情的發展,但實際上一切都已經注定,他們隻是按著軌跡旋轉的齒輪而已。


    克雷頓已經很久沒有聽過這麽恐怖的鬼故事了,幸而狼人的表情無法被尋常人識別,讓他不至於當眾失態。


    而路易斯也很快增加了令人放鬆的補充。


    “這個推論未必正確,隻是一種可能。而且我們進入仙境的時間並不長,應該還沒有收到影響,但如果繼續待下去,或許也會在不知不覺中被影響。”


    “另外.”他歎了口氣:“還有第三件事。愛德華茲接下來一定會想辦法盡快解決掉我們。因為有一位與他為敵的大人物隨時可能察覺到此方國的空虛,向這裏趕來。為了避免這一點,他絕對會不擇手段。”


    “仙境中的大人物?”唐娜驚異地問。


    路易斯點了點頭:“嗯,他被巴瑟姆稱為血爵,是仙境中極少數可以賦予他人死亡的存在。”


    克雷頓抬起爪子揉了揉眉心:“看來我們最好在他出現前就解決掉愛德華茲。”


    他不把這位神秘人士當做對抗愛德華茲的盟友,在仙境這樣詭譎的地方,任何出奇的事都該盡量避開。


    “我再努努力。”他開始思索一個主動進攻的計劃。


    本章重新修改了後半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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