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克雷頓帶著唐娜離開巴瑟姆,唐娜已經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克瑞,為什麽他們都同意和你結盟?我是說,這樣難道不可疑嗎?你甚至沒有穿衣服。”


    她嚐試設身處地地去思考,如果是有一個不穿衣服的人來和她討論這麽重大的事,或者是自己沒有衣服穿還必須站在大庭廣眾之下,她一定沒法認真地和人交流。


    之前他們勢單力孤,四個人裏隻有克雷頓算得上戰士,但這些人卻全部都相信克雷頓能夠幫自己,還要把士兵借給他。


    克雷頓原來預期向那三個統帥要五十個人,但沒有人願意給足數,現在通過向那幾個人出賣彼此,他現在已經有八十個人可供調配了,這簡直不可思議。


    “我隻是沒有穿上衣,而他們也沒好到哪裏去。”克雷頓摸了摸慘白的胸口,緬懷了一下自己失去的羞恥心:“最重要的其實是他們相信我需要他們。”


    “需要?”


    唐娜重複了一遍這個詞匯,隱隱有些感悟。


    “是的,我們主動暴露出一個弱點,或者一個欲望,他們就會想:‘這是我能利用的,他就想要這個,而我能給他,也隻有我能給他,所以他必須聽我的’,於是,他們自然而然就會相信我,因為‘我’不能輕易背叛。”


    帝·傑塔利以為克雷頓是第農複國會的成員,無論是公務還是私事都需要仰賴自己,所以他相信克雷頓必須和自己合作。


    稻草人因為克雷頓幫助過他,而巴瑟姆看起來很討厭克雷頓,第農人還攻擊過克雷頓,所以他相信克雷頓不願意和其他人對抗自己。


    巴瑟姆認識稻草人和傑塔利,他們的確都隻親近同族,所以克雷頓的說辭說服了他,他相信克雷頓隻能依賴自己的庇護。


    克雷頓就是利用了這樣的心理出賣了所有人。


    幾分鍾後,他需要的士兵就會在城堡的一層結合,任他差遣。


    “盡管從表麵上看起來我出賣了所有人,但情況反而變得更好了。”他走在旋轉樓梯上向唐娜解釋:“他們原來都懷疑其他人會突然動手,無法全心全意地作戰,現在他們每個人都相信自己有一個隱藏的軍事盟友替自己掩護,於是反而可以放開手腳全力作戰。而我得到了更多的士兵指揮權。”


    唐娜跟在他的背後,越思考越覺得混亂:“那我們最後要幫誰?”


    克雷頓轉身,稍微用了些力氣去敲她的頭,把這顆腦袋敲得砰砰作響,這麽做是為了讓她的頭腦恢複清醒。


    “傻姑娘,你不該問我們要幫誰,而是問誰最應該被除去。”


    唐娜縮著脖子向後退,恨不得讓自己的腦袋能和克拉拉一樣隨意移動躲避打擊。


    “可我們誰也不認識啊。”


    她想不通,無論是矮人還是帝·傑塔利,他們都是今天才見麵,為何克雷頓已經判斷出誰是敵人了。


    下一刻,克雷頓就將這個疑問的答案告訴了她。


    “是帝·傑塔利”


    隻有這些古代第農人是敵人,因為第農複國會已經進入仙境聯係了他們,而他們也有返回現世的需求。


    第農複國會本來就是一個試圖從多恩手裏謀奪土地的政治組織,在多恩境內有許多富人是它的隱藏成員,克雷頓作為多恩人自然不會對他們有好感,而這些第農人如果再度穿越兩個世界進行聯係,那麽就會戳穿克雷頓有關身份的謊言,在現世也對他進行報複。


    再者,克雷頓想要回到現世也需要祭品,這些第農人正要將那些已經處理好的祭品帶走,而唐娜的水平要製作新的祭品恐怕不易,或者說她也不願意做那麽殘忍的事。


    無論克雷頓是出於愛國情懷,還是防止第農人的報複,亦或者想要截留祭品,這些第農人都是他必須處理掉的。


    至於稻草人和巴瑟姆的爭端反而可以擱置——矮人都留著胡子,他作為平原人因為無法辨認他們的相貌而導致指揮失誤是可以理解的,這個借口即使會讓兩人不滿,但他們也不可能因為這一點對克雷頓動手,否則就會暴露自身對另一方的敵意。


    克雷頓也隻需要拖延一點時間,之後他就會返回現世,不再出現在這些矮人的麵前。


    他的第一要務還是回到現世。


    愛德華茲甚至也不過是抵達這個目的途中的一顆絆腳石而已。


    隻是他沒有想到愛德華茲得到楚德·奧斯馬爾的幫助,雖然看起來兩人的關係並非平等的合作,但惡魔術士配上一個可以改變運勢的野獸,克雷頓也不禁感到棘手,他不知道這對組合又會產生怎樣的威脅。


    唐娜對克雷頓的回複若有所思,她盡管還不能完全理解,但已經在嚐試按照他的方式來思考了。


    在這個基礎上,她提出了新的疑問:“如果他們發現其他人也在伱的隊伍裏增派了士兵,難道不會懷疑我們的忠誠嗎?”


    “那些士兵不可能一起到齊,這就是個機會。”克雷頓說:“如果他們向我詢問,我就告訴他們,他們向我增援的士兵被另外兩方的探子察覺,因此心生警惕,也派遣了更多士兵過來協助我,但實際是為了防備我。這樣一來,雖然我還什麽都沒有做,但已經牽製了他們的對手的更多兵力。”


    “他們還得謝謝我們!”唐娜也興奮起來。


    這樣就能通過最少的戰鬥獲得最大的利益,在克雷頓為她說明之前,她從未想到過還可以這樣做。


    克雷頓的過去在她心目中越來越神秘了。


    克雷頓微微笑著,接受她的讚美。


    當他們回到一層時,阿德萊德和路易斯卻消失不見了,他們的氣味還在城堡裏,但克雷頓一時找不到他們,隨後發生的一件事讓克雷頓更感到局勢在惡化。


    一個赤身裸體的家夥從房間裏走出來,站在走廊中央。


    後麵有一個第農人跟出來大喊:“他們恢複意識了!”


    帝·傑塔利的部隊原先從祭祀場地帶回來的那些失去意識的活體祭品們一個接一個的睜開雙眼,重新坐了起來,這些人一經清醒,就開始詢問傑塔利的其他部下和愛德華茲現況的消息。


    這些人不著寸縷,但眼中的怒意卻如火熾熱。


    愛德華茲引動的煙霧雖然會令人雜思紛呈,怒火高漲,但也因此喚醒了這些心緒僵死了不知道多久的第農人,為他們灌注了新的活力。


    他們本就是傑塔利過去的部下,因此很快在傑塔利的吩咐下搜羅城堡裏的物資武裝起來,為他的部隊增添了九十個戰士。


    這樣的發展讓克雷頓猝不及防——傑塔利的軍隊本來就比兩方矮人更加精銳,隻是人數更少,現在卻擴充了一倍,彌補了這最後的缺陷,他們的威脅頓時得到提升,而克雷頓想要背叛帝·傑塔利,那麽作戰的難度則更高了。


    然而這在短時間內還算得上一個好消息。


    因為愛德華茲的部下很快發動了一次進攻,他們正需要一些幫手來應對襲擊。


    當號角吹響,室外傳來了令人頭皮發麻的攀爬聲。


    那些孽物如同騎兵一樣衝撞、蠕動過來,看到窗戶和門就會嚐試攻入,許多門戶被它們畸形的爪牙扯碎。


    有大量超凡生物參與的戰爭和克雷頓過去經曆的戰爭有所不同,那些巨大的孽物並不隻是衝擊城門,它們還能攀附在牆壁上,通過不同的窗口對室內的守軍進行襲擊,即使士兵們封鎖各個出口,又挪動家具堵住了一部分窗戶,他們實際要防守的區域也還是超過三十多個,隻是借助城堡防守仍然比野外的戰鬥更容易。


    至少他們可以讓傷員退後修養,而被肢解的敵人卻無法再得到後來者的幫助。


    等到這些來犯者被消耗完畢,就輪到他們走出城堡主動進攻了。


    城堡的一層正門已經放下門閂,後麵堆積了大量的水桶和桌椅,而克雷頓帶領分配到的士兵守在側麵看守長廊西側,這裏靠近校場的位置。


    在他的指揮下,每九個矮人組成三乘三的小方陣,他們圍在窗口前,用長矛不斷戳刺探進窗口的畸形軀幹。


    戳刺對於不死之身來說傷害並不大,但長矛的好處就在於長,隻要長度足夠,每一排士兵都可以攻擊到對手,當矮人們用長矛固定住入侵者的身體,平原人種的士兵就會和克雷頓一起掄起斧子將那些肢體砍斷,然後把光禿禿的軀幹推出窗外,砍下來的四肢則扔到後麵去。


    隻要能阻斷這些孽物的複原,它們就和死了也差不多。


    至於為什麽要把軀幹扔在外麵,克雷頓懷疑愛德華茲新任命的統帥會命令那些孽物吞下士兵,然後在進入城堡內部後吐出來,他不願意讓這種可能成為現實,他也通知了其他盟友采取同樣的舉動。


    在城堡的每一層,都有士兵守在窗口,在奮力將進攻的孽物打回去。


    然而並不是所有入口都能被守住。


    僅僅在這一輪攻勢開始後的七分鍾後,城堡的第三層就有窗口被攻破,克雷頓聽到了樓上的嘈雜聲,想要上樓去支援,但又擔心一層會因為缺乏自己的指揮而被攻破。


    就在他猶豫的時候,敵人新的支援已經到來。


    兩張分不清年齡的女性的臉從左右鄰近的兩個窗戶裏同時探入,她們塗紅的嘴唇微微勾起,似笑非笑。


    麵對她們的矮人都僵住了,不再運使武器,克雷頓正要嗬斥他們,手腳卻也開始不受控製。


    守軍們丟下武器,身體開始有節奏地扭動起來,仿佛在跳一支怪異的舞蹈。


    這並不出於他們自身的想法,而這種舞姿也給他們帶來了可怕的痛苦。


    作為他們的一員,克雷頓對這份痛苦深有體會,他的額頭冒汗,圓睜雙眼,竭盡全力去停止這樣滑稽的動作,其他人也一樣,他們是那樣用力,乃至體內發出了明顯的骨折聲。


    然而對肌肉的控製並不能停止動作,因為他們的肌肉本來就聽從指揮,跳舞的是他們的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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