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道身影一前一後穿過雪地密林。


    前麵的是熱沃救世軍的臨時頭目弗朗西斯,後麵是可敬的珍玩商人克雷頓·貝略。


    老實說克雷頓貝略沒想過這一次追逐會如此漫長,一個本該是手到擒來的獵物卻突破了極限地跑了這麽遠,這其中與能力的差距無關,完全是一些該死的路況問題使得狼人的步伐拖緩。


    他明明是沿著弗朗西斯的路線奔跑,偏偏前人沒踩到的坑全留給他了。


    克雷頓想到了詭異的運氣問題。


    但無論如何,這次弗朗西斯已經落在他的手裏了。


    這名救世軍已無力再奔跑,即使是為了自己的性命,他的體力也已經完全耗盡,沒有潛力可以再做衝刺。


    天色也已經暗至人類不能辯清方向的地步。


    弗朗西斯喘著粗氣放緩腳步,轉過身來看著來捕獵自己的獵手,那一對發光的黃色眼眸在黑暗中實在醒目。


    克雷頓沒有動手,而是給了他機會休息。弗朗西斯扶著膝蓋休息了幾秒,用著無比幹澀的聲音喊道:“我這裏沒什麽是你想要的,我們隻想活著!”


    他和其他救世軍已經分開有一陣了,隻要還有理智,他就知道那些失去了指揮優勢的同伴應該已經完全失敗了。


    但他們失敗了,他還沒有。


    如果克雷頓·貝略願意放過他,他就還有機會離開這裏。


    克雷頓靠近這名叛軍,他赤著上身,大量白色的蒸汽從他的皮膚向上剝離,但還很有精力。


    “或許,但末日追尋者教派的人要你肯定有用,我要知道他們在利用沼澤裏的那個東西時,你們在其中充當了什麽角色。告訴我,楚德·奧斯馬爾和伱們說了什麽?”


    聽到這個名字,弗朗西斯慘笑起來。


    “你以為我們對他來說很重要是不是?那要讓你失望了,我們又被拋棄了,那兩個婊子”他說話太急,一邊咳嗽一邊幹嘔起來。


    克雷頓本想等他咳嗽完再說話,但弗朗西斯的咳嗽越來越急,他開始捂著自己的嘴。


    這些咳嗽聲一出現就不再停止,它連綿不斷,從沉悶變得尖銳,鮮血從弗朗西斯捂嘴的手的五指縫隙間滲出。


    克雷頓臉色一變,上前一步要抓住他看情況,但在他靠近後,咳嗽戛然而止,弗朗西斯放下手,臉上卻是極端的恐懼,似乎對之後的體驗早已熟悉,雙手抱住頭,身體倒在地上反射性痙攣起來。


    尖叫,但是無聲。


    克雷頓眼睜睜地看著他抱著自己的頭在雪地裏抽搐著,嘴巴張大到人類的極限,皮膚也漲紅充血,好像要傾盡全力地嚎叫,但與他的動作幅度截然不同地是,他的喉嚨裏一點聲音也發不出。


    痛苦的變化還在繼續,弗朗西斯的雙腳和頭撐住地麵,脊背卻用力地拱起,不再接觸地麵,仿佛形成了一座人體達成的橋梁。


    克雷頓試圖阻止這種變化,他伸出手,卻駭然地發現自己的手指伸長了一截。


    可他沒有控製自己變化狼人形態,今天也不是滿月!


    未知的變化在他的身上同樣存在,隻是沒有那麽痛苦。


    仿佛有無數的蜈蚣在身體上邁動自己的節肢,輕微的刺痛和瘙癢在克雷頓的皮膚上竄動著,這種感覺讓克雷頓想起自己的第一次變形,但他以為自己早就控製住自己的身體了。


    他感到自己的眉骨在隆起,上下顎在伸長,毛發在生長


    他試圖用手將那些活動的五官按回原來的位置,但都無濟於事。


    鞋子被膨脹的足部和尖銳趾爪撕開撐裂,發達的腿部肌肉將褲子布料的彈性完全考驗,腰帶在腰圍的擴大下盡力維持到了最後一刻才崩斷


    克雷頓的身體在不由自主地變化為狼人的形態。


    而獸性亦漸漸蓋過理智。


    不一會兒,高大狼人停止了變化,它放下雙爪,漠然的眼神看向了地上那塊翻騰的肉.


    熱沃的街道很明亮,人們再次在小鎮中央的廣場前點起了篝火。


    木料燃燒的味道和血腥味環繞在這裏。


    獵人們徹底擊垮了救世軍,他們將敵人的屍體收攏,六具屍體被吊在木杆上晃晃悠悠,接受著本地人的圍觀,而俘虜則被押著在街道來回走來走去。


    對獵人的誇耀和對救世軍的謾罵一時間不絕於耳。


    人群中有一些死去獵手的家屬試圖朝屍體的臉扔石塊,卻被背著槍的獵人們阻止下來。


    阻止他們的原因正慢悠悠地靠近。


    兩個男人抬著一架被黑布蒙著的笨重機械運至廣場,在一群人的簇擁下,他們掀開黑布,露出下麵的老式相機。傑弗裏鎮長的身影走到他們身前,用手勢指揮他們把相機的位置擺正,又讓帶著俘虜的人走到相機前。


    白色的閃光照亮了廣場。


    戰勝者有權利用自己的方式留下紀念。


    這麽做好像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剛剛趕回來的狼人趴在一處樓房屋頂上,無意回頭時將這一幕印入瞳孔,相機鋪天蓋地的閃光讓他所在地方也被照料,他突然有一種被發現的感覺,但光芒消失後,他沒有看到表現異常的人,剛才的感覺似乎隻是個錯覺。


    哪怕這些人已經開始慶祝,他還肯定這件事沒有完全結束,因為末日追尋者教派的人不會隻做這麽簡單的規劃。


    他用爪子勾住房簷,身體下降,另一隻爪子推開一扇全黑的窗戶蕩了進去。


    這是佩羅借給他的房間。


    換上備用衣物,克雷頓上樓找其他人。


    走廊是黑的,但是氣味和門縫中透露出的光無一不證明其他人都還在這裏。


    開門前,他遲疑了一會兒。


    剛才發生的事仍印刻在他的腦海裏,清晰無比,但真實感卻如同風中的落葉那樣飄忽不定。


    克雷頓低下頭,好像看到弗朗西斯殘破的頭顱在地上看著他。


    飽腹感也在提醒他自己做了什麽。


    克雷頓深吸了口氣,這一次推開了房門,除了伊恩·拉撒路和瑟蘭妮,所有能動的人都聚集在佩羅和芭芭拉的房間裏,床頭的油燈火焰顫顫巍巍,勉強照亮了半個房間。而女吸血鬼躺在自己的床上,閉著眼,臉色蒼白,其他人都圍著她。


    他有那麽一瞬間以為曆史被篡改了,被救世軍襲擊的不是瑪麗·艾塔,而是芭芭拉。


    看見他,唐娜立刻欣喜地叫了他一聲。


    “克雷頓!”


    “克雷頓叔父!”克拉拉也喊,旁邊唐娜瞪大了眼睛。不過克拉拉此刻比她高太多,一點沒注意到她。


    看到她們的時候,克雷頓突然感到不自在,幸而她們要圍過來的時候,朱利爾斯搶先張開手臂把她們攔了下來,同時還示意其他人後退。


    “你看起來和之前有些不一樣,你要不要先去照照鏡子?”


    男巫眼神狐疑地盯著克雷頓,他將手塞進口袋裏,大概是在做什麽施法手勢,這讓克雷頓更感到不安。


    他摸了摸臉,並沒有摸到什麽增生的器官,或者與人臉不同的地方。但其他人確實在聽到朱利爾斯的話後更細致地觀察到了什麽異樣,這從他們驚異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來。


    男巫指著自己的眼睛:“你的眼睛顏色.看起來就像是又進行了一次咒縛儀式那樣.”


    克雷頓又摸向自己的眼睛,但理所當然的,顏色是摸不出來的。


    “給。”唐娜在床頭櫃找了塊鏡子擠過朱利爾斯給他。


    克雷頓向鏡子裏麵看去,


    他的眼球上虹膜的部分不知什麽時候又擴張了,黃褐色瘋狂地往外擴張,在正視鏡中自己的狀態下,他的眼白幾乎完全看不見了,而瞳孔則也比之前放大了些許。


    他把鏡子放下:“我之前遇到了點問題先說說你們吧,你們怎麽都圍在這兒?芭芭拉又怎麽了?”


    “真巧,我們這裏也出現了特別情況。”


    克雷頓的話沒有能讓朱利爾斯放鬆,他一邊沉聲解釋,眼神一邊向床上的芭芭拉看去:“芭芭拉女士突然發了瘋,我們給她喂血也不管用。老佩羅說這是老毛病,但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但她在遇到你們之前就有這種事發生。”被糾正的佩羅決定糾正回來。


    妻子發了瘋,他看起來反倒比其他人都冷靜,還勸其他人也冷靜。


    “聽著,我知道這看起來很可怕,但這毛病她以前就有,隻要讓她休息一個晚上,她就能恢複正常。明天你們就知道我的正確了。”


    克雷頓記得芭芭拉以前似乎說過這樣的事,但他聯想到自己和弗朗西斯的遭遇,沒有完全相信佩羅的話。


    “這件事是什麽時候發生的?”


    “黃昏和夜晚交接之時。”朱利爾斯說。


    克雷頓沉默下來,過了一會兒才開口,把自己之前經曆的事原原本本說出來。


    包括中間發生的事。


    食欲的振作或許也是某種特殊的條件,他不希望巫師們對事實產生誤判。


    在戰爭中,任何一次情報錯誤都可能害死交戰的人。


    這種事當然會遭到一般人的反感和恐懼,他預料的到。佩羅額頭的皺紋已經如同刀刻,但什麽也沒說。朱利爾斯和唐娜也是表情各異,不過男巫臉上是“終於如此”,而少女則是微微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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