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頓已經推測出楚德·奧斯馬爾是在幕後操縱救世軍的人,如今他護送著被救世軍所傷的瑪麗·艾塔,又在醫生的住所看見他們出現,如此巧合讓他很難不相信這不是一個陷阱。


    他的手抬起來按在桌麵的餐刀上。


    白天不能變形是有點麻煩,但他能夠利用任何帶尖的物品作為武器,隔了這麽多年,他在殖民地酒館參與群體衝突事件的經驗一點沒忘。


    “您來做什麽?”奧斯馬爾問,語氣恭維到讓人感到惡心。


    “真巧,這也是我的問題。”


    “我們就在這裏借宿。”楚德·奧斯馬爾說,他抱著一本本子,同樣是黃色的眼睛劃過克雷頓,語氣並不如他們上次談話時那樣友善:“恕我直言,貝略先生,您看起來身體康泰,似乎沒有來這兒的理由。”


    克雷頓看向醫生的妻子,她點了點頭為這兩位作證。


    他轉頭回來,看向楚德,眼神又從闊克這裏路過了一趟:“隻是帶個病人拜訪一下,我想這不會妨礙到任何人。醫生才是這裏的主人,不是嗎?”


    楚德又看了他幾秒才挪動步子。


    一胖一瘦兩個男人擠進門,很自然地將外套和帽子掛在衣帽架上,然後找了個位子坐下來,醫生的妻子也給他們倒茶。


    他們看起來像是剛剛結束飯後的散步,楚德試圖把身體伸展開,好顯得自己大一些,但事與願違。而闊克則拘謹地縮在一個很小的椅子上,身形將它整個的蓋了起來。


    和自己的仆人相比,楚德·奧斯馬爾實在顯得瘦小。


    他叉開腿,將一隻手搭在桌麵上,手指彈鋼琴似的躍動著。


    克雷頓看見那五根指尖,突然想起來朱利爾斯曾說過的話——指尖和眼睛都可以代替魔杖施法,於是往旁邊挪了挪。


    這個反應嫌棄味十足,楚德驚愕地看了他一眼,手上的動作終於消停下來。


    在這尷尬的氣氛中,克雷頓突然主動開口:“你們有誰和這位夫人是親戚嗎?”


    即使多恩人有著招待親友在家中留宿的習慣,醫生招待這兩位的行為還是有些反常。


    他注意到醫生的房子並不大,而且這裏沒有仆人,隻有醫生的妻子操持家務,如果醫生出門釣魚,那麽就會留下妻子和兩位異性的客人在一間小房子裏,這顯然有失體統。


    除非他們中的某一位與這位夫人有血緣關係。


    楚德否定了他的猜測。


    “不,我們隻是來這裏做客而已。”


    “奧斯馬爾先生和我的丈夫是朋友,他們最近經常相約去釣魚。”克雷頓能聽到醫生妻子溫柔嗓音下掩蓋著的不滿。“現在我們每一頓都吃魚。”


    聽到她的話,楚德大笑起來,看得出來他對這項技藝引以為豪。


    “我很擅長釣魚。”他說。


    克雷頓忽然從這笑容中捕捉到一絲反常的嘲弄神色。但當他想要仔細去看的時候卻什麽也看不到了,楚德掛在臉上的笑容醜陋卻無比真實,好像他看到的那個瞬間隻是一個錯覺。


    “原來如此。”他若有所思,不再說什麽了。


    接下去,仿佛這相遇真是一個巧合。克雷頓沒有問楚德操縱製皮師攻擊唐娜的原因,楚德也不再問克雷頓來這裏的目的,他們假裝相安無事。


    好在令人尷尬的相處持續了沒多久,飲茶時間後,闊克上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而楚德則又帶著他的本子推門離開了屋子。


    克雷頓想起來他的身份是畫家,隻是不知道他真正的本職是什麽。


    他們既然被克裏斯托弗稱作是接頭人,那麽末日追尋者教派肯定還要往這裏派人來,至於他們會做什麽。他不想去了解,他隻希望朱利爾斯能快點把事辦完,他們好帶上充足的藥物和瑪麗·艾塔一起回到城裏去,遠離熱沃這個是非之地。


    然而一個小時過去了,朱利爾斯還沒有來。


    克雷頓站起來,開始在門口踱步。


    他開始考慮是否該把瑪麗·艾塔送往教堂,或許朱利爾斯忘記了計劃,已經在那裏等著他們了。


    他在屋子裏走了一會兒,終於下定決心,拒絕了醫生和其妻子的挽留,堅持請了一些本地人幫忙,把瑪麗抬了出去。


    直到教堂前,克雷頓看見路易斯教士就坐在廣場一邊的長椅上,表情空洞,不知道在想什麽,他喊了一聲才讓這教士回魂。等教士站起來,他就讓那些幫忙的人把瑪麗放下,自己和教士接手,將傷者帶到了教堂後挨著藥園的煉金室,那裏麵有提供給傷者休息的床鋪,如同他在其他地區見過的教堂一樣。


    在解剖學發展之前,醫療也是宗教發展的重要手段之一。


    “朱利爾斯來過了嗎?”克雷頓問,他確信自己沒有在這裏聞到綠頭發的氣味,一點兒沒有。


    路易斯搖了搖頭,在他背後作為背景的煉金台和大量的酒、油和鹽都安靜地等待著。


    “我沒有見到你的那位隨從。”


    “那你是否拿到了救世軍的通緝令?”


    教士這次肯定道:“十分鍾前送來的,我確信這能讓我們團結起來。”


    救世軍的通緝令上不止有畫像或照片,還有豐厚的懸賞金額。


    隻要公布這些信息,他相信就算這些人沒有綁架老獵人施密特,也一定會有大把人願意冒險將他們繩之以法。


    古董商人顧不上這些,他已覺得熱沃的事要和他無關了。


    但朱利爾斯的消失還是讓他感到芥蒂,如果男巫已經將通緝令送到了,還能被絆在哪個環節呢?


    “別開槍!伱們要多少贖金.唔——”


    在誰也看不到的暗巷裏,朱利爾斯舉著雙手尖叫著。


    下一刻,一記拳頭就打在了他的腹部,讓他被迫彎下腰來。


    “別叫那麽大聲。”


    “兔子”艾斯收回拳頭,讓“閑人”羅賓漢和“莊稼人”基特繼續架著這綠頭發的娘娘腔。


    “你們兩個和他聊聊吧,我現在沒心情說話。”


    他歎了口氣,丟下這麽一句後轉身不再看這裏發生的一切。


    朱利爾斯的左邊是羅賓漢,他笑的不懷好意,手上的力氣幾乎要讓朱利爾斯的肩膀脫臼,左手拿著的槍抵著男巫的手掌,大有不配合就開槍的架勢。


    “請你放輕鬆,我不是綁匪,至少這一次不是,不過我的兄弟就不知道了——基特,你怎麽看?”


    男巫痛苦地看向右邊,基特同樣露出一個笑容,還有上下兩排被煙草熏紅的牙齒,戳著他肋下的刀卻一點沒有動搖。


    “看你有沒有我要的信息了,要是沒有,錢也救不了你。”


    羅賓漢讚同地說:“當然了,我們不會殺你,但是在你身上留下些紅色記號卻沒有限製,我們打聽過這裏的執法方式,因為本地沒有治安官,所以隻要我們罪不至死,就不會有人來打擾我們。外鄉人打外鄉人這種事更是本地人最愛看的娛樂節目。”


    基特將短刀上移至朱利爾斯的頸部,用刀背示威地鋸了兩下,回抽的時候刀尖不慎刺進了皮膚,殷紅的血珠順著脖頸的曲線滾下來,浸入到混紡的衣物中,將灰色染成赭色,看起來與旁邊牆壁上汙漬的顏色一致。


    朱利爾斯堪稱順從地低下頭,發出嗚咽的聲響。


    沒人看到他的眼睛,否則他們或許會立刻選擇槍斃他。


    “你們想知道什麽?”


    基特將臉湊到他的耳朵邊:“我們的小兄弟去哪兒了?”


    “伊恩·拉撒路。”羅賓漢替他補充名字。


    “我不知道.啊!”


    顯然,否定的回答不是虎克偵探們想要的,朱利爾斯又獲得了一拳,肋部的疼痛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接著是第二拳,他幾乎要癱倒下去,但旁邊的兩個虎克偵探強硬地架著他,出於惡意的不允許他倒下。


    “他失蹤了!”基特在他耳邊咆哮。


    “我怎麽知道他去哪兒了?!”


    朱利爾斯以為自己在全力大吼,但卻隻能從自己口中聽到一個比耳語還要輕微的聲音。


    羅賓漢麵目友善地提醒他:“芭芭拉——這位美麗的女士難道不是你們的人嗎?”


    他們知道了.疼痛讓朱利爾斯的頭腦昏昏沉沉,但他還是勉強自己去思考如何應付眼下的困境。


    “她怎麽了?”


    “伊恩去找她,然後就不見了,你說怎麽了?”基特惱火地問。


    “兔子”艾斯終於回過身,他審視地看著朱利爾斯:“現在我們懷疑他死了,不過這麽大一個人要獨自處理掉還不太容易,我們詢問了她的鄰居,知道她最近接待了哪些客人,而最常來的你和你的雇主一家。”


    “那你們為什麽綁我?直接找她不好嗎?”朱利爾斯喘著粗氣問。


    艾斯回答他:“不好。”


    基特又給了男巫一拳。


    “我們問你,你才可以說話。”


    羅賓漢倒是願意給他多點解釋:“這麽說吧,我們的小兄弟失蹤前似乎在追查一些與超凡力量相關的事,所以我們不得不謹慎一些。如果真的是芭芭拉或者她的朋友解決了伊恩,那麽貿然驚動她是不明智的。至於為什麽抓你.”


    他解釋到這裏也沒有再說下去。


    不過朱利爾斯大概能明白他沒有說完的話是哪些。


    克雷頓·貝略看著不好惹,對他動手可能會有風險,唐娜·貝略年紀又太小,不像是知道怎麽處理“事務”的。


    看來看去,竟然隻有朱利爾斯最適合。


    “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


    他再一次哀嚎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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