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拉文萊爾和其他槍手們便隨同鎮長一起來到了這裏。


    此刻,鎮上還有許多獵人沒來。


    啟明星還未大亮,但這幾條街上的人都不再睡,所有人都關注著他們之間的匯聚會帶來怎樣的結果。


    路易斯感到沉重的壓力,他可以看到拉文萊爾的目光掃過本地居民的武裝後流露出的鄙視之情。


    “你們有事要找我們?”弗朗西斯揚了揚下巴。


    聖職瞥了熱沃鎮長一眼,後者抹了把在火光下閃閃發亮的頭頂,神情無奈。


    路易斯教士當然沒托人去通知這些槍手,眼下的狀況隻能是鎮長那裏的紕漏。


    “的確如此,我們想請你來解釋一件事。”一名住的最近的獵人走上前,對弗朗西斯怒目而視:“你不妨看看,這裏有四具屍體,還有一把伱們的槍,現在,請你告訴我們這裏發生了什麽事情。”


    人群讓開,給救世軍的人開辟出道路,倒斃的屍體們便在他們麵前都一覽無遺了。


    那把凡尼製式步槍之前正被一個懂行的獵人拿去做檢查,現在拉文萊爾出現,它就不得不被再度送回到救世軍的手上。


    弗朗西斯也沒有預料到自己會在看完屍體後看到這個東西。


    他臉色一變,這把槍還沒到他的手上,他就已經認出了它,因為上麵有著連隊的編號,其他救世軍成員也與他有著同樣的心情,他們都很疑惑這把槍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盡管還不知道這些本地人是怎麽弄到這把槍的,但救世軍的所有人都明白,這會兒它不能和他們扯上關係。


    “是的.當然,它和我們的槍看起來一模一樣,而且出現在有死人的地方,不過這說明不了什麽。”


    “你是想說這純粹是個巧合了?”聖職嚴厲地問他。


    弗朗西斯已經下定決心要使自己擺脫幹係,於是他露出一個傲慢的表情:“凡尼製式步槍是弗雷姆公司的招牌產品,不限製有特別證書的人購買,如果有其他紳士擁有和我們同樣的槍,我一點也不感到奇怪。”


    人群中噓聲一片。


    路易斯教士沒有動怒,這樣的結果正是意料之中的事。


    現在克雷頓提供的情報正好派上用場。


    “我注意到你們的人比起剛來到熱沃時似乎少了幾個,他們真的全都是牽著馬去森林裏散步了嗎?”


    “你是什麽意思?”弗朗西斯警惕地問。


    “除了你們這些人之外,這座鎮子不曾有其他背著這種火槍的人進入。你當然可以約束那些住在穀倉裏的,但那些被你派出去牽馬的人呢?如果他們違背你的命令回來會怎樣?你需要證明你和你的人是清白的,否則這裏不允許你們繼續停留。”路易斯說。


    鎮長拚命踮起腳試圖給聖職傳遞一個詢問的眼神。


    現在這種發展當然很好,但不在他們私下商討的結果之中。


    在這些鎮民麵前大失臉麵,弗朗西斯表現出極度的不快,他猛地甩了下手:“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將土地的主人趕出自己的地盤,就因為你們抓不住一起凶殺案的真正凶手?”


    “難道你剛剛沒有聽明白我的話嗎?”聖職厭惡地反問他:“所以你為什麽不願意試著查查自己的手下人呢?或許你已有了足夠的財富,但你的手下可不是這樣。勞倫斯是鎮上的珠寶匠,他擁有的財富非常可觀,而人心的邪惡很容易被財物鼓動。”


    “那不會是我的人做的,他們知道紀律,而且我付他們錢.”


    弗朗西斯看向鎮長,那個光禿禿的腦袋在火光照映下比城市街頭的路燈還要亮:“你們的鎮長好像還沒有說話,難道不該是他拿主意嗎?傑弗裏先生,您怎麽看?”


    “呃”鎮長傑弗裏慢悠悠地開口了:“拉文萊爾先生,我覺得教士說的不錯。”


    弗朗西斯的臉僵住了。


    他錯誤估計了本地人的團結。


    就在這會兒,獵人群體的新代表終於趕到了,他背著槍氣喘籲籲地趕到這裏,衣著淩亂,有幾個扣子還扣歪了,看著不是很偉大,但其存在讓在場的鎮民都多了幾分安心,比他更早到的獵人們將他納入保護圈中,


    “發生什麽事了?”這是他的第一句話。


    在有人告訴他路易斯和鎮長的決斷後,他的第二句話立刻就變成了支持。


    “我認同這個觀點,拉文萊爾必須和他的手下一起滾出鎮子。”


    弗朗西斯眼裏幾乎要噴出火來:“這不公正,我們還沒有籌備到足夠的物資補充旅行所需,那可是二十二個人還有十多匹馬所需要的口糧,搬出鎮子對我們來說同死亡無異!”


    其他救世軍立刻轉變握住步槍的姿態,隨時準備快速射擊。


    隻是不用鎮子的話事人開口,就有鎮民主動提出這個問題的解決方案。


    “我們可以給你送食物,但是你要出錢,為了那一長段路,還有可能存在的危險,你要付的比市價更高。”說話的人是本地的菜販子。


    不止他,熱沃的麵包師和屠夫很快也都站了出來。


    “隻要你有錢”他們說。


    拉文萊爾既然擁有那麽一大片土地,那他就該出得起這筆錢。


    路易斯讚同地點頭,忽視了弗朗西斯漸漸扭曲的嘴臉:“沒錯,我們這麽做並不是為了讓任何人受到傷害。這是為了所有人的安全。”


    鎮長漸漸進入了狀態,他摸出香煙為自己點燃,美美地吸了一口。


    “拉文萊爾先生,這個舉措也是為了保護你們。您想想看,鎮上最近有一頭會吞噬牛羊、進攻人類的邪惡怪物在肆虐,至今沒有得到應得的懲罰,而今晚又多出了一個人類的殺人犯,而之前我們卻對此毫無察覺,這實在是我們的過錯。要讓你們這些遠道而來的客人和我們共同承擔這些危險,作為鎮長,我發自內心地感到羞愧。”


    說這話的時候,傑弗裏鎮長紅光滿麵。


    “您既然能夠完全控製自己的手下,那麽帶著他們暫時離開就是最好的選擇。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沒有掛礙地去清理這些怪胎殺人狂了,而且最後抓到的肯定不是你的人,您說是吧?”他看著弗朗西斯紅通通的眼睛。


    看得出來,這裏每個本地人都等這一刻很久了。


    這樣步步緊逼,他們是要來動真格了.


    意識到這點,用著假名的男人咆哮起來:“這兒就是我們的土地,我們哪兒都不去!”


    救世軍們把步槍都架起,和他們身邊同樣做好了瞄準動作的人們對峙起來,但就武器數量和人數而言,他們完全落入了下風。


    有槍的不止是獵人們,還有許多本地人都拿著武器,因為感受到自己的生活遭到嚴重冒犯,許多人都拋棄了往常的怯懦,願意站出來和他們作對了。


    看到這一幕,這些叛軍也不禁心驚膽戰。


    誰也不知道這些本地人在驅逐他們出境這件事上有多大的決心,費勁心思從那些往日同僚和教會的超凡者手裏逃出來,結果走了沒多遠就死在一群農夫手裏,他們絕對接受不了這種事。


    他們之前占了上風,因此還有很多退讓的餘地。


    何況死掉的這幾個人還真沒準是他們的同伴殺的,調查結果會對他們不利,他們現在要是搬出鎮子,將來想要逃跑也更加方便。


    意識到這點,很快,一些救世軍自發地垂下了槍口,角度不大,但已說明了他們的態度。


    弗朗西斯環視了自己人一眼,嘴皮子好像有生命一樣抽搐著,他想要說什麽來反駁這些本地人,同時警醒自己手下的這些蠢貨,但一點道理也講不出。


    那個接頭人給他們的任務還沒完成呀!


    鎮長吐了個煙圈出來:“哦,在晚餐後,我去了教堂查閱了一些古老的資料,當時你的祖先購置的土地隻包含沼澤地區,這座鎮子並不在交易的清單中,您現在要是帶著人住到沼澤那兒去,說這樣的話才算妥當。”


    “這樣的話”就是指弗朗西斯剛剛說的“我們的土地”。


    殺害四條人命的嫌疑讓救世軍本身背負的不確鑿的合法性徹底墮入塵埃。


    意識到自己已無能為力,弗朗西斯怨懟的眼神刷過眼前的人群,他的聲音略顯疲憊,但還是努力做出凶狠的樣子:“就算這樣,施密特先生還是要在我那裏做客,他的罪行還沒能得到完全地懲處,我想你們這麽講道理,一定會體諒這一點的。”


    說完,他一揮手,帶著並不堅定的救世軍們離開了這裏。


    關注著下方局麵的狼人差點大笑出聲,但礙於下方街道重新歸於嚴肅的氣氛而沒法這麽做。


    死了四個鄉親對於本地人來說也是大事,剛剛對救世軍的勝利並不能完全緩解人們悲傷的情緒,那並不深刻,但朦朧如霧,籠罩每個人的內心。


    克雷頓此刻來加入他們也不合時宜,他知道這份勝利有自己的功勞,這就夠了。


    心裏盤算著之後的事,他從屋頂上下來,轉身向芭芭拉家走去。


    事情已經解決,該叫唐娜回去了。


    多多多。


    唐娜站在門外,等待裏麵的人開門。


    屋子的所有窗戶都是亮的,它的主人應該還醒著,不過也可能是畏懼黑暗。


    要是芭芭拉和佩羅都睡了,沒人來開門,她就用法術解決這個問題。反正他們要是醒著,肯定是不會拒絕她的。


    門開了。


    朱利爾斯捏著符咒警惕地望著她。


    “真的很對不起!”


    唐娜看到這張臉,甚至還沒想好自己該說什麽,也忘了問他為什麽會在這兒,嘴巴就已經不由自主地說話了。意識到自己在道歉,她努力想要擠出一兩滴眼淚來證明自己的誠意,但沒有成功。


    唐娜的心髒狂跳起來。


    誰能告訴她為什麽朱利爾斯沒有在旅店,而是來到了芭芭拉家?


    她真該賴在叔叔旁邊不走的,就算要挨打也好。克雷頓還答應要陪她一起來道歉呢,但這下她得一個人麵對朱利爾斯了。


    綠頭發陰沉地盯著她,又將視線挪至她的身後,好像在看克雷頓有沒有來。


    當然了,他什麽也看不到。


    男巫動了動身子,讓開一條道,唐娜第一次對進門這個行為產生了畏懼感,但她還是進去了。


    許多由木質、骨質材料雕刻的符咒散布在客廳的地板上,上麵有如血般稠厚的油質顏料繪下複雜的咒文,唐娜隻能認出其中幾個的含義。門口的地毯上也有好幾個符咒,並且它們的顏色和地毯簡直一模一樣,她的腳踩到了其中一個,差點滑倒。


    這種激烈地防禦行為顯然有緣由的,而唐娜所能想到的就是不久前自己為昏迷的男巫身邊布下的詛咒。


    這恐怕令他變得疑神疑鬼了。


    “我希望我之前設計的陷阱沒有弄傷你。”她滿含愧疚之情地說。


    朱利爾斯關上門,轉過身古怪地看著她:“你不會以為我是害怕你放的那幾個小詛咒吧?”


    唐娜迷惑地抬升眉毛:“可難道不是嗎?”


    “別傻了,就那幾個三腳貓水平的把戲,我用不了兩分鍾就全拆了,那還是因為我剛醒來頭腦暈乎乎的緣故,否則還能再快點。”


    “唏——”唐娜的愧疚感一掃而空,她開始感到遺憾。


    男巫似乎已經將她之前製造的小小不快給忘記了,因為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他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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