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尉憤怒地看向伊恩的同夥。


    “你們的服務質量就隻有這樣嗎?”


    兔子艾斯鬆開抱在胸前的雙手站到伊恩的前麵去:“抱歉,但你別看他這樣,他做事可十分認真,上個月還在薩沙市負責過為事務所進行地產買賣的交易,隻是運氣不好,在那裏受了驚,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克雷頓拿著備忘錄的手顫抖了一下。


    “他經曆了什麽?”


    “上一個雇主把他所屬的小隊害慘了,涉嫌一場家族榮譽謀殺,我們的偵探要在敵人的脅迫下保護雇主,但她後來反而還對我們的小夥子下了手,打算遮掩家族醜聞,這份背叛讓我們的同伴死了好幾個,你敢想象這種事情嗎?”


    艾斯提起此事時仍心有餘悸,在薩沙市政府的幫助下,他們得以進入庫列斯家族的宅子為同僚收屍。


    殘骸的一部分顯示出他們並非死於敵人之手,而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遭到了雇主的進攻、以及進食,這也杜絕了事務所和聖杯會的後續合作。


    事務所可以不要員工的命,卻不能逼迫員工不要自己的命。


    沒有信譽的雇主同樣不被業界所接受。


    沒了聖杯會,本地的長老會同樣可以做他們的合作對象。


    棕發的羅賓漢在一旁點頭,並補充道:“伊恩的哥哥就被他的雇主殺害了,如果不是那會兒他在政府大樓的客間休息,恐怕也要死在那兒。”


    當聽到自己熟知、且親身參與的事件被以另一種方式描繪出來,克雷頓百感交集。


    這聽起來像是還有一部分虎克偵探死在了阿西娜·柏呂閣的手底下,但他對於後續結果沒有繼續關注,因此不得而知對方到底為了轉述這個事件偽造了多少內容,或許伊恩的哥哥正死在自己手裏也說不定。


    這個可能性讓他警覺起來,不想再靠近這個年輕人,因為繼續相處對他的良心也是一種考驗。


    “夠了,我聽夠理由了。剩下的我自己來就行,之前談好的費用會在明天支付,不過隻有一半,這是因為他的事情也隻做了一半。”他冷冷道,然後轉身就走,就好像沒有對他們所說的感到一點觸動,屬於社會上不近人情的那種角色。


    就在這時,廣場上的檢測流程出了點問題,又一次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克雷頓再次駐足看了一會兒,就知道繼續待下去沒有意義,於是再無留戀地離開了廣場。


    朱利爾斯就站在鎮子中心的街道上,與麵包店比鄰而立。


    因為戒嚴的緣故,偌大的街道上隻有他和克雷頓兩個人。克雷頓能這麽快找到他不值得意外,哪怕經曆過異種詛咒的削弱,狼人的嗅覺要辦到這種事還是輕而易舉。


    “這麽快就回來了,狼人審判的過程讓伱感到無聊了嗎?”他背對著克雷頓,手上托著他的新發現研究不停。


    克雷頓腳步稍停,語氣依舊平穩。


    “並不,但如果他們用來測試的銀器是假貨,那就另當別論。他們的醫生手受了傷,所以在傷口上塗了硫磺軟膏,結果那件銀器接觸硫磺後竟沒有變色,他們現在可不高興了。”


    朱利爾斯還是沒有回頭:“看來戒嚴不會很快結束了。”


    “恰恰相反,本地人最多再維持兩天時間的戒嚴,否則他們的木頭可不夠燒。”克雷頓拿出伊恩的備忘錄晃了晃:“我拿到了虎克偵探那裏的線索,明天我們就直接過去。除了這個,我還有個問題要問你。”


    “啊,我猜你一定說的是我沒有用眼睛就能認出你來的事。”


    朱利爾斯很樂意像別人展示自己的優越之處:“我釋放了我的靈視之眼,這是靈知高度集中的結晶,無形的靈視之眼不受光線影響,即使閉上眼睛也能看到周圍的事物。”


    他解釋得很清晰,但克雷頓在殺死阿西娜後為了驅散詛咒研究過相關內容,其中就包括靈知的部分。


    中尉平淡地‘嗯’了一聲:“這個我知道,不是這個問題.你現在是在用靈視之眼找什麽嗎?”


    法師有些尷尬,不過這不足以攪擾了他的興致,新發現足以衝淡這點不快。


    “確切地來說,我已經找到了,現在是鑒定環節。”


    他轉過身,為克雷頓展示自己手上的物件,那是一枚有半個成年男人手掌大的海螺。它的外形宛如號角,外殼像是琺琅質地的,通體呈晶瑩的黃色,螺旋頂端的尖角此刻已然斷裂,約莫折去了三分之一的長度。


    “你聽說過‘會記錄湧潮聲的海螺’嗎?”


    克雷頓當然知道留聲海螺的傳聞,但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


    他黃色的狼眼注視著海螺,它毫無靈氣,看起來一點也不出眾,


    克雷頓拿起海螺湊到耳邊,什麽事情也沒發生,他看到朱利爾斯的臉色好像在憋笑。


    “你有事就說。”


    “你還沒想到嗎?那我再稍微提醒一下——讓街道這麽亮的罪魁禍首。”


    中尉再次打量這枚海螺,卻還是看不出這小東西的奇特之處。隻能聞到一股新鮮的河岸氣味。


    關於留聲螺的傳說,人們普遍認為需要湊近了才能聽清它記錄的聲音。因此他沒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朱利爾斯攤開手:“但我還不確定這件奇物究竟是怎麽抵達這裏的。可能是某位施法者的惡作劇,也可能是很早以前就流落在此,受你的厄運影響被自然環境激發。”


    “不過你別指望我和本地人解釋清楚這個,他們肯定不會解除戒嚴,也不會聽信我的解釋,隻會明白我是個巫師,是我的巫師同伴操縱了這一切,然後把你當成我的同夥一起嚴刑拷打——雖然你確實是。”


    “其實村巫的地位是很高的,你住在薩沙市,也算是半個本地人,如果你願意無償提供一些服務.”


    克雷頓試圖向朱利爾斯解釋獵巫是個刻板印象,不過他還是不願意冒這個風險。這不能怪他,鎮上的巡邏隊可是告訴他們要狩獵巫師的,而第一麵總是令人印象深刻。


    中尉也不敢聲明自己為這麽做導致的危險事件發生負責,因此也隻好作罷。


    “對了,你原本是有什麽問題?”朱利爾斯調整了呼吸問。


    中尉隨手將海螺揣進口袋,歎了口氣:“我原本隻是有一點懷疑,但你的消息證實了我剛剛的猜測。”


    “什麽猜測?”朱利爾斯有不詳的預感。


    “我以為有什麽人在阻止鎮子上對外的聯係。”克雷頓說。


    他們所處的街道雖然因為火堆而明亮,但窗戶大多暗著,人群還集中在教堂那裏聆聽教士金言,不會有誰聽到他們的對話。


    當這個猜想被中尉拋出時,朱利爾斯的表情扭曲起來——因為這個猜想的無稽。


    “我覺得你想的太多了,這個小鎮子簡直是我見過最破爛的地方,根本無利可圖,誰會想這麽幹?而且”他頓了一下,找到了更有力的依據:“軍方和教會的人不是才來過這裏麽?他們還主動搜羅過這裏的轉變者,如果有什麽異常,他們該比我們更早發現。”


    “別迷信權威,我隻能這麽說。”克雷頓用自己的人生經驗去反駁法師:“我曾是他們的一份子,因此可以這麽告訴你,他們做事往往比你想象得更不周全。”


    朱利爾斯全然失去了興趣,他抱起胳膊:“那我就姑且當你說得對好了。”


    克雷頓對年輕人的態度不置可否:“你不妨想想現在鎮上還有什麽交通工具可供我們離開。”


    這聽起來值得一辯,法師眼睛轉動,很快得到了答案。


    “他們不是還有驢子嗎?”


    “能拉車的全被神父帶走了。”克雷頓說:“現在隻剩下老的不行的驢子和一些脾氣不好的牛,與其指望它們,你不如想想自己從現在開始鍛煉奔跑是否還來得及。”


    這些信息都是他在抬著傷員的時候順路詢問得到的,至於朱利爾斯明明什麽事也不用幹卻也沒有打探情報、至今對鎮上的情況一無所知這件事,他倒也覺得十分驚奇。


    “見鬼了,本地人就不能多養一些可以拉車的牲口嗎?”


    朱利爾斯氣急敗壞起來,他意識到他們兩人想要以正常的行程速度回到薩沙市就隻能看運氣,要麽是在城裏打工的人租了馬車回來,要麽是本地神父能夠快點辦完事,把鎮上的驢子帶回來。


    針對他的抱怨,克雷頓回答道:“鎮子就靠在河邊,水力磨坊日夜運作,都不用花錢,他們用不著養這麽多驢子和馬。”


    在厄運的編排下,一切都合情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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