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頓難得回了一次店裏。


    櫃台後的夏綠蒂小姐看到他,眼睛立刻睜大。


    “貝略先生,您終於回來了,我一直想著您什麽時候能回來。”


    克雷頓沒想過還有人會想念自己,雖然是員工說出的話,但還是很感動。


    “是啊,我.........”


    “多少看一下店吧!”


    夏綠蒂嚴厲道:“上周的黑緞帶周報出來,我才發現我們店的廣告到期了,現在是新季度,由於行情變化,想要繼續占據過去那樣大小的版麵要付更多的錢,按照我們之前的經營策略,我已經重新買回了那個廣告位,但是因為您離開的時候沒有留下資金,這部分由我個人支付,現在您既然回來了,就請結算一下。順帶一提,您不回來,我甚至都沒法請假,因為沒人能替代我的工作。”


    克雷頓的動作僵了僵,開始掏自己的錢包。


    “我知道了,我放你一個月假。你現在就可以收拾東西回去享受假期了。”


    他想了想,認為確實有必要讓夏綠蒂小姐放一個長假。


    這樣的話,在這段時間就算店裏被聖杯會主動襲擊,也不用擔心她被誤傷了。


    至於生意,他還有一些幫手在別的教區,可以通過寄信遠程交流,就是麻煩了一點。


    然而夏綠蒂想也不想就拒絕了他:


    “不要,這也太長了,隻要三天就行。”


    “假期時間照舊付薪水。”


    “請不要這樣做,我會誤解您在追求我的。”


    雖然克雷頓在大眾審美上屬於是個美男子,但並不是夏綠蒂喜歡的那種類型。


    而且兩個人相差十歲,她不能接受這麽大的差距。


    克雷頓為她的直白瞠目結舌。


    “我沒有這樣想,隻是最近遇到了些麻煩,需要關店一段時間。”


    “有什麽我能幫上忙的嗎?”


    “並沒有。”


    “那也用不著一個月吧。”


    “你很喜歡工作?”克雷頓不能理解她的反應。


    夏綠蒂把手指插進頭發,苦惱道:“我隻是不想待在家裏,呆的太久,我父母會以為我被開除的。”


    “那就去陪你的情人,想想自己要什麽時候準備結婚。”


    隨著時代的變化,人們結婚的年齡越來越晚了,但克雷頓的思維還停留在巴特努的鄉間生活。


    在那裏,十四五歲就訂婚的也不少。


    他從樓梯走上二樓,夏綠蒂沒有跟上去。


    她坐在原地,思考了一番結婚的必要性,然後帶著自己的包離開了古董店。


    與此同時,克雷頓也在二樓的工作室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一個銀絲鳥籠。


    這個東西不太常見,因為願意養鳥的人不多,願意養鳥的同時還願意買銀鳥籠的人更少。


    克雷頓已經忘記這東西是怎麽收來的了,反正它在店裏待的時間和他也差不多長,一直沒人要,他隻好把它放到二樓收藏起來,現在才真正有了用武之地。


    沒這個東西,他不太好把克拉拉帶出門。


    克拉拉雖然記得自己家在哪裏,但僅憑她的語言功能,想要描述清楚位置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想要讓她指路,就必須讓她能看到外麵的世界。


    克雷頓想過把克拉拉放在銀鳥籠裏,外麵圍上一塊紗布,這樣她就能看到外麵,但外麵看不見她。


    順手帶上一些家裏沒有但是需要的工具,他出門將店鋪鎖上,心情愉悅。


    他已經感受到目標在望了。


    ...........


    克雷頓很快實驗了自己的想法。


    他的想法很成功。


    裹上紗布的鳥籠根本看不清裏麵是什麽,帶到大街上也沒人質疑裏麵的不是鳥。


    唯一詢問了鳥籠用途的是房東太太。


    克雷頓隻是搖了搖鳥籠,克拉拉就在裏麵按提前說好的啾啾叫,打消了這個多疑的老太太的探知欲望。


    令克雷頓感到驚奇的是,他可能並沒有比克拉拉更熟悉這個城市。


    雖然城市在過去的日子裏規劃重整過街道,但還是有一些古老的標誌性的建築得以保留。


    克拉拉隻是看到那些建築,她就立刻能報出接下去該向左還是向右,語氣中遞增的興奮和果斷讓克雷頓逐漸放下對她智力和記憶力的懷疑。


    他們走了一上午,克拉拉也感到口幹舌燥。


    不過在克雷頓喂了她一點蛋糕後,她的精神頓時又旺盛起來。


    到了下午,又經過一些七扭八歪的路徑,他們抵達了聖塔洛斯教區的白鴿廣場。


    說是廣場,但這兒沒什麽抱著娛樂心態呆著的人。


    克雷頓看到某條巷子前有窮人排隊等救濟,隊伍竟繞了半個廣場。


    “就往那兒走,克拉拉家就在那棟房子後麵,是一棟漂亮的白房子。”克拉拉看著那條巷子說。


    她很期待,但那兒顯然沒有可以讓克雷頓擠進去的空間。


    麵龐消瘦的人們摩肩擦踵,正聽前麵高台上穿著墨綠色大衣的軍官說話,但眼睛卻明確地看向旁邊散發著騰騰熱氣的食物。


    幾個拿槍的士兵圍著看台,讓他們不得不聽完那無聊的演說,並且重複其中的一部分——那是拿到食物的必要條件。


    “......在步往聖城的道路上荊棘叢生,我等以信為履,尋求那真實的道路——”


    那軍官麵容俊朗,一頭金發,聲音洪亮動聽,是個辯手和演說家的好苗子,但克雷頓覺得他實在是挑了一群最不合適的聽眾。


    用食物施舍來威脅他人聽自己說話,這是最卑鄙的做法,卻是救世軍最普遍的做法。


    克雷頓認得這些人,他們在軍隊裏還挺出名的。


    有一些殖民地礦產資源豐富,環境卻十分惡劣。這些地區的駐紮軍隊沒有隨軍牧師陪伴,士兵便自己研究唱詩和禮拜,然後在險惡的環境中逐漸形成自己獨特偏執的信仰。


    這些人服役期限到了後便回國,聚集到一定數量後便建立了名為救世軍的團體。


    他們到處宣稱末日到來,唯有入教才能得到永恒的救贖。


    克雷頓讀中學時就聽說過他們,不過這群人目前為止也沒做出什麽像樣的事,他們會做的隻是不斷宣傳而已,而且手段和效果都還不好。


    他在退伍軍官俱樂部裏有見過救世軍,但白鴿廣場上的這些人毫無疑問是現役的軍人。


    大概是步兵營裏沒事做才跑出來的。


    不過按他們的脾性,租一片私人地區搞慈善才是常見的。


    占據公共場合容易和人發生衝突,還可能被比他們更了解教義的白教徒斥責,當場丟盡麵子。


    克雷頓看了看巷子口的空間,找準人群的縫隙就往裏擠。


    然後一把裝刺刀的步槍就攔住了他。


    救世軍的一名士兵站在克雷頓前麵,眼睛瞥了一眼他手裏的鳥籠:“你看起來是個有事做的人,不應該在這兒。”


    “有事做”的意思就是“有工作”,救世軍隻接濟沒有工作的人。


    “我不是來領取食物的,”克雷頓抬起一隻手點了點士兵身後的小巷:“借過。”


    士兵卻沒有讓開:“去那兒也不行。”


    “為什麽?”


    “沒為什麽,你找別的路去。”他不耐煩道。


    克雷頓看了看他,沒有再爭執,抽身離開了這裏。


    到了沒什麽人的地方,鳥籠裏傳出克拉拉的聲音,因為紗布罩著而有些失真。


    “為什麽克雷頓不進去?他看起來很弱,克雷頓能打倒他。”


    “不能打,穿綠大衣的是一夥兒的,他們手裏都有槍。”


    克雷頓說,救世軍的腦子大多不太正常,為了保衛信仰,他們是真敢對異教徒開槍的。


    沒有很重要的理由,和他們起衝突並非明智之舉。


    而且他還想過一種可能,那就是這群救世軍可能是聖梅隆教區的神父聯係過來的,是喬·瑪尼的求援結果,這也解釋了他們為什麽會占據百格廣場分發食物,因為這隻是順路做活動。


    隻是他目前掌握的信息無法解釋為什麽救世軍會知道來這裏調查。


    難道說教會也對聖杯會和瑪尼家族之間發生的事知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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