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著她就往外走。


    唐詩一掙紮,肖潛停下腳步來。


    “怎麽了?”他問。


    她眨了眨眼睛,口齒不太清晰的說:“雖然我保證一般都不大靠譜,但是你得相信啊。”


    肖潛聽清了,聽的很清楚。


    “我相信。”他捏了捏她的手心,“就是有點不好意思。”


    “啊?”


    “我以前,從來都不這麽小心眼……很沒有麵子。”


    唐詩看他不好意思的樣子,輕鬆地呼出一口氣,笑了,“肖同學,你要相信我。”


    你那麽好,我好不容易抓到你,不會背叛你的。你要做的,就是相信我,牽好我……我們一起,一步步更近的走向彼此。


    “知道了。”肖潛柔聲的回答。


    唐詩這才鬆了口氣。


    “你還記得周師兄嗎?”她問。


    “周季?”


    “記性不錯啊。”


    “……他怎麽了?”


    “他沒怎麽。”唐詩邊隨著他往前走邊說:“我就是奇怪,呂楊壓根也沒搭理過我,你就這麽吃醋了,那周師兄可是真真切切要娶我的,你當時怎麽就沒這麽大反應呢?”


    “他們兩個不一樣。”肖潛輕輕鬆鬆就說出原因:“你不喜歡周季,可你喜歡呂楊。”


    “那我現在不是最喜歡你嗎。”


    沒看到肖潛被這句話戳紅的臉,唐詩反倒是這時候才發現他們來到了四樓。


    “怎麽來這兒了。”她小聲嘀咕。


    肖潛以為她是在問他,便給她解開疑惑:“爺爺住在這兒。我剛才是上去向醫生了解情況了。”


    “你爺爺住這兒?”


    肖潛點著頭。?


    ☆、第二十八章世事茫茫難自料,春愁黯黯獨成眠(2)


    ?  ……唐詩想起在來之前她媽說昨天四樓剛住進人,再連想到她爸這個根本不用輪班的人卻在醫院呆了這麽長時間,頓時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你要帶我去見你爺爺嗎?”她慌張的問。


    肖潛點點頭,理所當然地回答:“早晚要見得。”


    尤其是在剛才看見那一幕——雖說是相信她,但他就是想先帶她去見見爺爺。或許剛剛心裏那一陣的慌張感會減輕一點。


    “不太好吧。”


    剛談戀愛沒幾天就先見家長?這——超速了啊。


    “見見吧。要不以後爺爺知道他孫媳婦都到門口了卻不進去見他,該生氣了。”


    “但是,現在又不談婚論嫁。”


    “那你是什麽想法?”肖潛拉著她,安撫著:“總不能明天要結婚了,今天才剛見家長吧。”


    聽到這句話,唐詩沒有原因的笑了。不再掙紮,主動的跟著他向前走。


    可隨著走廊盡頭那間病房越來越近,唐詩的心,卻又開始慌亂起來。


    後來,在她的第三樣財富離她遠去,相距在萬裏之外的那天,這是她唯一一件可以確切回答“我不會”的事情。那是陳清然問她:“如果你早知道,那天還會不會跟著他去?”


    如果早就知道,她發誓,她肯定不會壓下心中的不安,跟著肖潛踏進那個病房。即便事實無法更改,她會選擇在最後知道事件的/導/火/索/。如果早就知道,她會在那個老人麵前,表現得自私一點、小肚雞腸一點、放不開一點……


    四樓最盡頭左邊的病房,門口有兩個西裝筆挺的人在站崗。


    說站崗,並不為過。唐詩一看見他們,就想起警察學校門口那一天三換的穿著警服的學生。這兩個人,甚至比那些學生站得還要挺拔。


    而肖潛帶她進的,偏偏就是這間病房。


    她最開始那滿心忐忑的感覺又回來了。


    床上躺著一位滿頭白髮的蒼老病人,這應該就是肖潛的爺爺。旁邊的沙發上躺著一個乖巧的小姑娘,在她腳頭坐著一位休閑打扮蓄著長發的女人。還有就是站在窗前,背對著他們,看不見正臉的男人。


    對於那位老人,唐詩總覺得眼熟,好像是在哪裏見過一樣。


    看見他們進來,那個女人先起身來,“來了。”


    這話顯然是衝著肖潛說的。


    “這位是……”


    這話,顯然也是對著肖潛問的。


    聽見動靜,除了正在昏睡的小姑娘之外,其餘兩人都正臉看過來。


    肖潛拉著唐詩的手沒鬆開,順力將她往前一送,介紹到:“我女朋友。”


    不隻是那三個人,連唐詩都愣住了。


    他們才剛剛開始,這還是肖潛第一次對外介紹她,對象還是自己的家人。衝擊感自然是要增強一倍。


    甜蜜有之,恐慌有之,手足無措有之,害羞亦有之。


    “叫姐姐。”肖潛指著最先起身的那個女人對唐詩說。


    唐詩緊攥著他的手指頭,微紅著臉,喊了一聲。


    “那是姐夫。”


    她又對著站在窗前的那個男人喊了一聲。


    當這兩人還沒從驚訝的思緒裏緩過神來的時候,肖潛已經領著唐詩,走到了病床前。


    “我爺爺。”


    唐詩依舊乖巧的對著躺在病床上來回打量兩人的老人喊了聲:“爺爺”。


    老人家看著看著,突然笑起來,“這小丫頭,看我怎麽跟看聖誕老人似的。”


    “第一次見您,您別嚇著她。”


    從字裏行間和神情態度看,唐詩明白,肖潛很是尊敬他這位爺爺。就像是——狼群裏,眾狼員對頭狼的尊敬,卻又比那種更投入一些。


    “丫頭,你叫什麽?”老人果然笑得含蓄了一點。


    “我叫唐詩,《唐詩三百首》的唐詩。”


    老人又笑了,“小時候是不是跟你爸媽調皮搗蛋,要改名來著?”


    “沒有啊。”唐詩滿含奇怪的否認。


    “那比我孫子強。”老人緩慢地舉起右手,指了指站在旁邊無奈笑著的肖潛,“這小子小時候沒少跟我鬧,說他這名兒聽著就跟他這人可有可無的似的,非要改……”


    肖潛,消遣。


    空閑時尋找出來的打發時間的興趣打悶。


    唐詩想,如果自己有一個這樣的名字,大概也會鬧個不停吧。總覺得,就像是夫妻兩個閑來無事,便生了個孩子。


    她及時止住胡思亂想,靜心去聽。


    “他出生那年,我七十多歲吧。老人嘛,年紀大了……都說隔代寵,隔代寵,更何況是這麽個孫子。”


    聽到這兒,肖園故意出聲:“爺爺,原來你一直都重男輕女啊。”


    老人笑了,“你小時候我還帶你上過馬背呢,肖潛可沒這待遇。”


    “您都退下來親自照顧他了,他當然就沒那機會了。”


    老人一直笑著,無奈地安撫孫女,最後終於投降:“你爸的老來子嘛。”


    唐詩聽見這句話突然就滿臉震驚,卻瞬間便釋然:難怪他會跟著爺爺,還從北京來到z市了。


    老人臉上的笑容,她很熟悉。那是從認識肖潛起,便一直掛在他臉上的。永遠那麽溫和,卻又不太一樣——大概是老人年紀大了,臉上的每一縷笑容,都透露著慈善、安詳。而肖潛,或許是隻學了皮毛,或許是歷練不夠,他的笑容,有時也是巨人於千裏的。那個時候,便會讓他麵前的人知道,這人並不像表現的那般平易近人。


    “丫頭。”老人叫她。


    這個稱呼,令唐詩熟悉的親切,因為在小的時候,唐醫生就是這麽叫她的。


    她趕忙張口回應,“怎麽了,爺爺。”


    “你猜猜,我給他起這個名字的含義吧。”


    七十多歲的老人從上麵退下來,為了老來還能抱在懷中的孫子。


    上麵……


    唐詩想到了很多年前無意間聽到的她爸和鍾羿的一次聊天。他們話語中的老人,生活在離她很久遠的那個年代——那個年代風雨飄搖,極不穩定,能活下來的,都是大福之人。後來,那位老將軍默默被淡化了。聽說,是他自己宣布徹底退出那個圈子的。有人說,是為了他的兒子。也有人說,是為了他好不容易才求來的孫子……


    唐詩收了收心思,發現所有人都在注視著她。


    她調整了下呼吸,試探的開口:“是戢鱗潛翼之意嗎?”


    這個成語,出自《晉書·宣帝紀論》。


    和光同塵,與時舒捲;戢鱗潛翼,思屬風雲。


    比喻人退出官場,歸隱山林或蓄誌待時。


    老人的意思,大概是他完成前半部,他的兒子孫子們,便是那或字後的蓄勢待發、伺機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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