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阿璃咳了聲,微微吸了口氣,語氣鄭重地說:“仲奕,等我們出了海,我會告訴你一個秘密。”反正,這件事,也不可能隱瞞一輩子,自己親口說出來總好過被旁人說破。而且,就算仲奕到時真被嚇到,也無處可躲!


    仲奕半眯著眼,“秘密?阿離,你這麽一說,我倒有些等不及了。”他合起帛書,“隻可惜,我最近剛調換了軍中的將領安排,又要等陳國派來的使臣抵達越州、商議江北的兵力部署,不能馬上脫身。雖說北燕近期應該不會出兵,但江北一帶的防線絕不可鬆弛。”


    阿璃猶豫了下,問:“北燕,北燕現在情形如何?”


    “慕容煜上個月已經登基為王,立了先王的獨子慕容洵為太子。燕國朝堂本就為太子人選起了爭論,如今,又聽說慕容煜竟想要退掉和月氏國公主的親事。想必,他現在正忙於安撫朝臣、緩解和月氏的關係,根本無暇分身攻打南朝。說起來,我倒有些捉摸不透他的心思了,明明眼前有捷徑可走,他卻偏偏要逆水而行。這件事,我左思右想,也參不透他意欲何為……”


    阿璃伸手取過茶壺,慢慢給自己倒著茶。


    自己不辭辛苦地從龍騎營手中救下公主,為得就是能讓他順利登基,可他為何要退掉親事?


    難道是……


    可是……


    這不可能……


    “阿離!”仲奕猛地伸手抬了下阿璃的手臂,“你怎麽了?”


    阿璃這才發現,茶杯早已滿溢,漫出的茶水滴滴答答地灑到了坐榻之上。


    她有些呆滯地望著榻麵,心中驟然湧上苦澀。


    退不退親又能如何?


    她和他之間,早已如這滴落的茶水般,傾覆難收。


    ×××


    半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可對阿璃來說,卻有著不尋常的意義。


    一年前,她和烏倫定下了約定、在八方鎮的客棧相會。如果汕州行刺一事從未發生過,那她現在應該是滿心期待地行在北上的途中。可如今,這一年之約,成了紮在她心頭的一根刺,盡管極力想去拔除,但每一次的觸碰、都隻會讓自己再痛一次。


    她努力將全副心思放到了與仲奕出海遊玩的準備上,找來了幾本有關東海的書,不但細細讀過,還根據書中所述、繪了張東海島嶼的地圖,標出書中有記載的礁石位置、各種魚類常出現的水域。


    阿璃得意地把費了自己數日心血的傑作拿給仲奕看。仲奕看後,什麽話也沒說,執起硃筆、默默地圈出十幾個錯處來。


    阿璃趴在案上、鬱悶地說:“仲奕,你把我打擊地幾欲吐血啊。幹脆,你直接沾我的血來用好了,省得浪費硃砂!”


    仲奕果真攤出手掌,笑道:“好啊,你吐出來我就用。”


    阿璃猛地坐起身子,伸手抹了些硃砂、迅雷不及掩耳地塗到了仲奕臉上。


    仲奕也不甘示弱,拿筆也蘸了些,朝阿璃臉上點去,“聖人雲,君子辯而不爭、察而不激。君子不能、則人樂告之,小人不能、則人羞告之。你這般小氣,以後出了錯別人也不願幫你糾正!”


    阿璃邊躲邊笑,還時不時伸手再偷襲一把,“我本來就不是什麽君子,我就是願意做小人!”


    兩人嬉笑玩鬧了一陣,吩咐侍從打水來淨過手、臉,才又規規矩矩地坐下用膳。


    仲奕問:“你昨天出宮了?”


    阿璃低頭“嗯”了聲,“在宮裏待久了太悶就隨便出去逛逛。反正你每天一早就去了正殿那邊,隻有傍晚要吃飯的時候才回來,白天我就一個人。”


    其實,她昨日是去了一趟越州城中的芙蓉樓,期望著能找到芙蓉,可惜卻被告知說她不在。


    阿璃心中雖然一直惴惴,可暗自思忖了一番,覺得芙蓉可能真是沒有認出自己來,或是沒有把握斷定自己的身份,否則不可能這麽長時候還沒有動靜……


    仲奕放下筷子,“你若是嫌悶,可以早上跟我一同乘舟出去。東越王宮其實很大,好多地方你都還沒去過,我可以讓人帶你自處走走。”


    阿璃擺著手說:“不用,不用,反正我們馬上就要去東海了!”溫泉宮四麵環海,要從此處去王宮其它地方、必須先乘舟前往禦花園,往來不便不說,還格外引人注目,萬一不小心撞見青遙就難以解釋了。芙蓉或許還無法完全斷定自己是誰,但青遙卻有足夠的權力來驗明自己的身份。


    仲奕點了點頭,“陳國的使臣後日就會抵達越州,等我和他議完事,便跟你出海。”


    “陳國此次派來的使臣是誰?”


    “原本是陳國禦史大夫,可陳王聽說風延羲要來東越,就順便讓他代勞了。”仲奕抿了口酒,“你曾說過,風延羲有滅陳的打算,可陳王似乎對他一直十分信任。陳王是個極精明的人,竟然絲毫看不出臣子的野心?”


    阿璃握著酒盞,想了想,說:“風氏一族的人,本來就是出了名的愛財不愛權,幾百年來依附於陳國王室,縱然富甲天下,也從沒有起過謀反的念頭。加上風延羲心機深重,表麵上依舊是一心一意地幫著陳王謀劃,如果不是聽沃朗提起他們的計劃,我也是絕對猜不到的。”


    她抬眼看著仲奕,“他如果選擇在近期起事,屆時陳國大亂,恐怕會讓北燕有機可乘。你到時候和他商議時,一定要多加小心,千萬不要被他占了什麽便宜!”


    她仰頭喝了口酒,語氣促狹地說:“其實,風延羲要是真做了一國之君,對你不一定是壞事。你畢竟是他的妹夫,隻要趕緊讓青遙為你生下一男半女,把夫妻名份做實,到時候這整個南朝就是你們兩家的天下。你不是說,青遙是個內心柔弱的女子嗎?等她有了你們的孩子,肯定也會幫著你了。”


    仲奕半眯著眼地瞅著阿璃,“我看你最近好像心情恢復得太好,前幾天還一副看破紅塵的樣子、拉著我跟你去暗夷打漁,現在又覬覦起天下來了?”


    阿璃諂笑道:“君上,我這不也是幫你籌謀嘛,等你兒子登上了王位,你才能和我去打漁是不是?再說,現在我弟弟跟著風延羲一起謀事,我自然希望大家和和氣氣地相處。”


    仲奕笑著搖了搖頭,嘴唇動了動,像是想說什麽、卻又抿住。沉默了半晌,才抬頭看著阿璃,目光帶著些許猶疑,“阿離……”


    “什麽?”


    “其實……我也不是很確定。我感覺……”仲奕深吸了口氣,手指緊緊握著酒盞,“青遙,似乎也很想有孩子。”


    阿璃睜大了眼睛。


    仲奕唇畔的笑意透著幾絲無奈,“這些話,我也想不出還能對誰講。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垂著眼,自斟自飲了幾杯酒,“前些日子,你看見的母後帶入宮的那名女子,便是青遙舉薦的。那女子原是陳國扶風侯府中的婢女,精曉房中之術,說有偏方可以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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