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璃對命運之說並不太信,現在見沃朗說得似乎言之鑿鑿,反問道:“就算凡事皆由天定,可天命之事,你又怎麽能知道?”


    “姐姐難道忘了,我可是暗夷的大巫師!”沃朗從袖子裏取出一根銀針,“把你的手給我。”


    阿璃半信半疑地將手遞給了沃朗。


    沃朗用針在阿璃的中指指腹上刺了下,擠出血來,滴了一滴在水杯裏,用針頭輕輕地將血滴和杯中的水攪溶。他閉上眼、雙手攏住水杯,口中念念有聲,似在誦著什麽咒語。收聲之即,他探指入杯,蘸了些杯裏的血水,放入口中。


    阿璃以前見過沃朗主持暗夷的祭祀儀式,卻從未見過他以巫術探知運數,眼下看著他一派的煞有介事,隻覺得既有趣又好笑,雙手托腮地望著弟弟。以前那個哭哭啼啼的可愛男孩,怎麽就突然成了暗夷的大巫師了呢?


    半晌,沃朗睜開了眼。阿璃唇角彎彎地問:“如何?姐姐將來會不會大富大貴?”


    沃朗微皺著眉頭,開口道:“你身上的那個蠱掩住了你血中原本的氣息,我看不太清你的命運。”


    阿璃本來就不報什麽希望,又不好掃了弟弟的興,“看不清也好,什麽都知道了就沒意思了。”


    沃朗卻接著說:“但我能看見,你將來會有子嗣。”


    阿璃聞言,握拳掩嘴咳了一聲,似笑非笑地問:“那我孩子的父親是誰?你也看見了嗎?”


    沃朗搖了搖頭,“沒有。”他低頭想了想,猛地站起身,拿著水杯走到榻前,取出銀針在延羲的手指上紮了下,擠了滴血到水杯中,和阿璃的血溶攪到一起。


    阿璃立即明白了沃朗的用意,發窘道:“你這算什麽?”


    沃朗沒有答話,坐回案邊,依舊照前法念咒嚐血,半天,睜開眼,旋即又閉上,重新取血再嚐了一次。


    阿璃見沃朗表情凝重、煞有介事,禁不住有些不安起來。暗自數落著自己,明明就不信這些個,怕什麽怕?


    沃朗終於睜開了眼,有些若有所思地說:“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是神族的血,我肯本看不透他……不過,你跟他,血命相溶,似乎是……一種‘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關係……”


    阿璃有些不解,動了動嘴唇,卻沒好意思問出口。


    沃朗瞧見阿璃的神情,還以為她在失望,忙說道:“我待會找蒙卞商量下,看看有沒有什麽辦法除掉你血中的蠱毒之氣,再重新幫你們看看!”他以往也曾用過同樣的方法探知命數,可這次偏生遇到了阿璃和延羲,一個中有奇蠱,一個是神族後裔……


    阿璃定了定神,笑道:“你就別瞎操心了,我跟延羲,根本就是沒可能的事。再說,這事要是讓蒙卞摻和進來,沒有也會被他硬說成有。”


    沃朗平日裏沒少聽蒙卞撮合延羲和阿璃,聞言也笑了。阿璃頓了頓,繼續說道:“你有這工夫,還不如想法子幫蒙卞找找他失散二十多年的妹妹。”


    沃朗點頭道:“我早有這個打算,隻是他妹妹的那套衣裙留在了暗夷,沒有她用過的東西,我也找不出她來。”


    阿璃問:“用過的東西,就能讓你探出那人的命數?”


    沃朗答道:“物件上的氣息自然沒有血裏的氣息清晰,所以有些事能探出,有些卻不能。”


    “那,比如,”阿璃遲疑問道:“能看出一個人和我的姻緣嗎?”


    沃朗下意識地回頭瞟了眼延羲,麵露驚訝之色,但還是答道:“可以一試。”


    阿璃伸手入懷,慢慢地取出了支金絲白玉簪來,遞給沃朗。


    沃朗把簪子拿在手裏看了會兒,疑惑不解地看著阿璃,“這是女子的髮簪。”


    阿璃說:“這簪子是我的。不過……是有人送我的。”


    沃朗會意,問:“他最後一次碰這簪子是什麽時候?”


    祁州城外、八月春穀的相會,阿璃又怎會忘記?慕容煜拿著簪子、挽在自己髮髻間,每個神情、動作,依舊曆歷在目……


    她將日子告訴了沃朗。沃朗攤開手掌,將簪子置於掌心,對阿璃道:“我還需要你的一滴血。”


    阿璃擠破指間的傷口,滴了滴血到沃朗的掌心。沃朗取出銀針,劃破自己的掌心,然後手緊握成拳。


    他閉眼良久,忽而問道:“姐姐,那男子是否穿著一身藍衣?”


    阿璃原本隻是抱著好玩的心理一試,卻萬沒料到沃朗竟說出了慕容煜當日的裝扮,怔怔地“嗯”了聲,突然覺得緊張起來。


    沃朗依舊閉著眼,眉頭卻擰著了個結,額頭微微沁出汗來。這種以血探物的法術十分耗費心力,即使是靈力高強的巫師,也不常使用。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沃朗緩緩睜開眼,雙唇緊抿著,好半天,帶著幾分氣惱地問:“姐姐,那人是誰?”


    阿璃有些慌亂地問:“怎麽了?”


    “他和你,”沃朗盯著阿璃,“有夫妻之緣。”


    阿璃愣愣地說不出話來,心卻快跳不已。夫妻之緣?那剛才和延羲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又算什麽?


    沃朗的擰著眉頭,一字一句地說道:“可是,你卻會因他而死。”


    ☆、因緣定,浮生茫 (二)


    阿璃不可置信地抬眼看著弟弟,“因他……而死?”


    “那人到底是誰?”沃朗放下玉簪,繼續追問道:“你血裏有蠱毒之氣,他的氣息又很微弱,我隻能隱約看出你們二人之間的一些姻緣糾葛。如果能直接用他的血,我就能更清楚些。”


    阿璃暗籲了口氣,彎了下嘴角,說:“隱約?那就是不確定了?這個人,我以後都不會再見,別的我不敢說,夫妻緣份一事是絕對不可能的!”兩人之間剩下的,隻有血仇……


    沃朗蹙著眉,剛才明明看得還算真切,可又聽姐姐說得這般肯定,又有些不確定了,畢竟,他極少用以血探物的巫術,以前唯一用過的幾次,還是為了尋找阿璃,卻從未成功過。“或許吧……如果你不與他結為夫妻,也就不會因他而死。隻是,”他猶豫再三,還是開了口,“你和那人的緣份極深,不是說不見就能不見的。你和他第一次見麵時,是不是就有種不尋常的感覺?他對你,是不是也如此?”


    阿璃拿起玉簪,回憶著與慕容煜相遇相識的過程。以前從未仔細想過,現在回想起來,似乎真如沃朗所說。自己本是個疑心很重的人,可偏偏願意去信任他。前後加在一起,相處的時間並不長,卻能定下了終身之約……


    她甩了甩頭,灑脫地一笑,“沒有什麽不尋常的感覺。”拍了拍沃朗的手臂,“不是姐姐打擊你,這些個巫術卜筮不一定全準,要是真能未卜先知,我們暗夷當年就不會被陳國欺負了。”


    沃朗張口欲辯,阿璃卻起身把他拉了起來,“好啦,我的大巫師弟弟,”一邊說,一邊把沃朗拽到門口,“你還是趕緊回房,專心研究一下如何破解你無子無後這個問題,說不定,也是錯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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