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璃知道,神石的靈力此刻已被開啟,那種奪目的光芒,既能化石為金,也能讓普通凡人觸即斃命。


    石台的四周,圍著幾麵冰晶寶鏡,交互輝映著神石之光,在室中投射出錯綜交叉的光束、結成了一個網狀的光陣,將延羲困在了其中。冰晶寶鏡有增強靈力數倍之效,每道光束中都藏有破石驚天之力,延羲縱是神力高強,也不敢冒然以身犯險。


    風伯欽聞聲望向阿璃,臉上並無半點驚訝,“阿璃,你終於回來了。本侯覺察到你一路向宛城而行,就知道你會來東郊密室,所以早早就等候於此。”他相貌儒雅,神態高貴,眼神卻是如鷹般的銳利。


    阿璃跪倒在地,“侯爺。”


    風伯欽朝前走了幾步,“你是來求本侯原諒?還是來幫延羲?”


    阿璃緩緩抬起頭,“求侯爺放過延羲公子。”


    風伯欽笑了聲,目光淩厲地說:“阿璃,你從小就是個冷心冷性的孩子,凡事皆不關心、不在意。如今背叛本侯、刺殺燕國國君、盜取女媧石,都是為了延羲?”


    阿璃說:“不是。我隻是厭倦了打打殺殺的日子,想隨心所欲、自由自在地活著。”


    “本侯難道沒有給你自由?當年,要不是本侯在這裏救了你,你就算不死,也逃不出終身為奴的命運。十年來,你的衣食用度、學識教養,樣樣都不輸於世家高門的子弟。東郊密室中的寶物任你取用。你身上的剛玉寶甲,是伏羲氏的傳家寶物。就連你的兵器,都是本侯專門讓衛國龍少白親手打造的。你還想要什麽?”


    阿璃目光清澈地望著風伯欽,“我想過普通人的生活,我想嫁人生子、和心愛的人長相廝守。侯爺,你會答應嗎?”


    風伯欽掃了一眼延羲,對阿璃說:“阿璃,想不到你終究還是一副小女兒心腸,竟為了男人的幾句甜言蜜語而喪失心智。延羲對女人說的話,從不帶半點真心,你竟辨不出真假?若是你真信了他,就枉費了本侯十年來對你的教導。你現在回頭還來及,本侯,依舊會像從前一樣待你。”


    阿璃拚命壓抑住內心的掙紮。十年來,她不止一次地有過錯覺,在心底偷偷地把眼前的男人看作了父親,也曾暗自期盼過,自己對他來說,不僅僅是個有用的奴僕……


    “侯爺,你的救命、養育之恩,我永世不忘。隻不過,從今往後,我不想再做殺手了。”


    話音未落,她手中寒光一閃,從靴中悄悄抽出的匕首、如離弦之箭般擊向一麵冰晶寶鏡。


    延羲被困於鏡光所結成的網陣之中,隻要阿璃擊破任何一麵冰晶寶鏡,就能令網陣裂出道破綻來、讓延羲有機會脫身。


    她擊出的那柄匕首削鐵若泥,就算是銅牆鐵壁,也能鑿出道縫來。可是,匕首尚未觸及鏡麵,就被靈力震開,鐺地飛落一旁。


    風伯欽勃然怒道:“阿璃,你當真要與我為敵?我今日倒要親眼看看,你這段日子是如何忍受蠱毒之痛的!”


    他語音剛落,阿璃心口就驟然劇痛起來,仿佛心髒中有千萬條小蟲在同一時間甦醒、瘋狂地啃噬起來。


    風伯欽周身真氣盈動、衣袍微微鼓起,似在用內力驅動體內的母蠱,“本侯再三手下留情,無非是想給你一次悔過的機會。既然你如此執迷不悟,我還留你何用?”


    阿璃嘴唇緊咬,痛得冷汗直下。這一次,蠱毒蔓延的速度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快,痛楚頃刻就浸到了骨髓裏,讓她措不及手地癱倒在地,整個人蜷縮起來。


    風伯欽朝前一步,看著腳下的阿璃,等著她開口哀求。


    阿璃使勁攥著拳頭,嘴唇被咬得鮮血直流,但始終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她腦海中仿佛有千萬種思緒飛過:是不是,隻要自己開口求饒,侯爺就會放過自己?可那之後呢,他是不是又要自己去殺人?去殺仲奕?渾身痛得似要裂開……墨翎死的時候,是不是也這麽痛過?如果有一日,烏倫知道自己死於噬心蠱毒,會不會感激因果報應、冥冥中為他報了殺兄之仇?


    風伯欽等了半天,臉上漸漸露出失望的神色。他嘆了口氣,緩緩舉起手掌,“阿璃,你小時候我就告訴過你,一個人,要有勇氣為自己的選擇負責。這個結局是你自己的選擇,我希望你不會後悔。”


    他凝聚掌力,揮手向阿璃頭頂拍下。


    一旁困在陣中的延羲,一直在尋找破陣的方法。他剛入內室時,風伯欽就開啟了陣法,利用女媧神石靈力所織出的網陣、將他困在了一個角落,無法動彈。他知道,隻要自己不冒然闖陣,性命暫時無虞,畢竟,父親需要留下自己來要挾青遙。因此,他雖然焦慮,卻依舊很鎮定。可是,從阿璃蠱毒發作的那一刻起,他開始心急如焚起來。以阿璃的聰慧,不會不懂得委曲求全,明明可以假意應允,騙得扶風侯饒她一命,可她偏偏是滿臉的倔強。


    延羲還清楚地記得,逃離汕州時、阿璃在馬車中那種傷心絕望的神情,還有那句頹喪無助的“我能活到現在,也該知足了”。那一瞬,他莫名其妙地錐心刺痛、莫名其妙地恐懼害怕、莫名其妙地不知所措,當夜就派人送信給沃朗……或許,有了弟弟的陪伴,阿璃不至於消沉到一心求死。


    阿璃蜷縮在地上,毫無半點抵抗力,眼看著扶風侯的手掌向自己的天靈蓋拍下,絕望的同時,竟又有幾分釋然,徐徐閉上了眼睛。


    砰地幾聲,一股極大的力道在身旁炸開。阿璃猛地睜開眼,隻見延羲滿身是血、倒在自己身邊。對麵不遠處,風伯欽狼狽地跌坐在地上,手捂著胸口,哇地噴出一口鮮血來。


    千鈞一髮之際,延羲運足了十成十的功力,不惜以血肉之軀闖破冰晶鏡陣,出手震退了扶風侯。


    阿璃艱難地撐起身子,靠到延羲身上。延羲早已暈厥,身上的衣袍被劃破成條、浸滿了血,手臂、腿上、身上,全是極深的傷口、汩汩地流著血。


    阿璃渾身顫抖著,哆哆嗦嗦地喚了聲:“延羲……”她體內的蠱毒之痛因為風伯欽的受傷而逐漸褪去,可人卻虛脫的厲害。


    一陣聲響傳來,內室的一側石壁轉開,露出另一個秘道的入口。


    風延均匆匆入內,看清形勢,疾步走到風伯欽身旁,神色焦慮地問道:“父親,沒事吧?”


    他布下陣後,就一直藏身於一旁的秘道,以衛不測。密室中的交談,他斷斷續續聽到了些,知道扶風侯占了上風,所以並不曾擔心,直到剛才那聲突如其來的巨響……


    風伯欽坐起身來,盤膝調氣良久,才緩緩開了口,“延均,你不是說這鏡陣無法可破,”他朝延羲看了一眼,繼續道:“他是如何活著闖出來的?”


    延均看著倒在血泊中的延羲和阿璃,遲疑了會兒,說:“延羲的內力不同尋常,或許……讓我先看看他的傷勢吧。”說著,他走到延羲身邊,蹲下身,查看著他的傷勢。


    延羲雙眼緊閉,臉色慘白,氣息弱如遊絲。阿璃的頭埋在他的臂彎內,整個人也是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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