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瞟了眼停在不遠處的馬車,似笑非笑地說:“你幫我告訴蒙卞,若我回來時他還躲在馬車上,我就用這刀把車給拆了。”


    語畢,把匕首放到靴子裏,轉身入了林子深處。


    她的腿傷雖然恢復地很好,可施展起輕功來,還是較平日不及,隻能在地上快步走著。


    延羲躍至阿璃的身後,手臂輕圈住她的肩頭,“你這樣走恐怕不行,還是我抱著你吧。”


    那夜行刺慕容炎後,延羲也曾抱著阿璃脫身,可當時她身負重傷、心神俱損,根本顧不得羞澀,眼下好端端地,讓人抱著算什麽?


    可這樣走路的話,確實和延羲的步速差得太遠……


    遲疑了片刻,阿璃說道:“你背著我吧,一會兒闖陣時也容易些。”


    延羲蹲下身,“上來吧。”


    阿璃趴到延羲背上,雙手先是輕輕扶著他的肩膀,後又躊躇了一瞬,索性繞過他的脖子,緊緊交叉握於他的胸前。


    延羲輕笑了一聲,縱身疾向前行。


    阿璃慍道:“你笑什麽?我這樣,才不會摔下來。”


    “你是不會摔下來,不過背你的人遲早被你勒死。”


    阿璃下意識地鬆開手,扶住了延羲的肩膀,沒好氣地說:“你以為人人都像你這般難伺候?”


    “哦?還有誰背過你?”


    “我阿爸,還有……仲奕。我們小時候,有次在這片林子裏玩,我從樹上摔了下來,扭了腳,隻能他背著我。”


    延羲沉默了半晌,問道:“你六歲時入的陳國王宮?”


    “嗯,六歲到八歲一直住在宮裏。”


    “你以前見過我嗎?”


    “遠遠見過幾次。你跟青遙公主。”


    延羲的口吻似在打趣:“你那時為何不和我打個招呼?若如此,說不定你現在最好的朋友是我,而不是東越仲奕。你不是說過,覺得你和我個性相似。”


    阿璃幹咳了聲,“就因為這樣,才更不能遇到你。虧得仲奕性情淡遠,我這些年就算有點偏激,也沒變成什麽大奸大惡之人。若是自小和你相交,說不定整天跟著你學陰謀算計,覬覦別人的江山。”


    延羲沒有再說話。


    兩人繼續前行,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已到了東郊密室的莊園外。


    阿璃對園內外的護衛布置十分熟悉。因為藏有至寶,扶風侯並不願意太多人出入東郊密室,加上設有重重機關,安排的人手反而比一般的府邸少很多,延羲背著阿璃、不費吹灰之力便躍上了外牆的牆頭。


    阿璃附在延羲的耳邊說:“此處的陣法和襄南別院的很像,你看地上的青石磚,你需要連續落於四塊石磚之上,最後停在縱一橫六的坤位。若是聽見暗器風聲,一定記得向左避閃。石磚路前麵的迴廊中設有暗器,你千萬不要踏入廊中,一定要沿著廊外的石階走。”阿璃把四塊石磚的位置一一指出:縱八橫八的賁位,縱五橫六的坎位……


    早在北上宛城的路上,阿璃就將東郊密室的地形圖畫了出來,把各處機關布置大致地跟延羲講過一次,兩人可謂是準備充足。


    延羲在阿璃的指引下,飛身起落、穿庭過廊,避過了一處處機關,又轉過幾道月門、一片伏有暗器的梅林,最後來到一座水榭之外。


    ☆、女媧神石 (三)


    “上去。”阿璃指了指水榭屋頂,說道。


    待延羲縱身上了水榭頂,阿璃鬆開手、從他背上躍下,輕輕籲了口氣,還好,看來世子並沒有改動過陣法,這一路過來都很順利。風氏為了防止外人參破玄機,水池附近一直未曾設有護衛,眼下,兩人可以說是十分安全。


    她指著下方的水池,對延羲說:“你往水裏看。”


    月光下,池水皎若圓鏡,映出粼粼波光,再細看下,離水榭不遠處的池水中似有一根圓柱。


    “伏羲易經中說過: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太極,兩儀,四象,八卦,依次由內向外而生。”阿璃朝來時的方向指了下,“莊園的最外圍用的是四象、八卦方位,而最裏麵的水池,則是用的太極兩儀方位。表麵上看,是一座水池,實際上,是兩處水池合二為一。我們麵前水中的這種圓柱,在水池的另一邊、還有一根,代表著陰陽兩儀。圓柱上設有機關,一旦觸發,池水即下降數寸,且一分為二,露出隔斷間通往密室的秘道。”


    延羲轉頭看著阿璃,“你當年誤闖密室時,是如何識破這機關的?”


    阿璃低頭望著池中倒映的月影,沉默了一瞬,緩緩說道:“我頂替沃朗入宮,用的是男孩的身份,所以八歲那年被逼著……當內侍。我不能被人發現女孩的身份,隻得一路逃出了王宮。當時被宮中的侍衛追趕著,竟跑到了東郊密室,誤打誤撞地闖入了這園中。雖然觸發了幾處機關,但因為當時身量尚小,所以沒被暗器打中。可機關一旦觸發,護衛便就聞風而至。我逃到這座水池邊時,覺得自己肯定是活不了了,如果被王宮中的人帶走,他們會查出我女扮男裝、頂替弟弟入宮,到時候必然牽連家人族人,還不如……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死在這裏。於是,我跳進了池裏。或許是出於本能,等真入了水,又開始恐懼起來,拚命掙紮中,觸動了圓柱上的機關,打開了秘道。”


    她嘴角彎出一道略帶苦澀的笑意,抬頭看著延羲,“現在想起來,若不是這池裏另有玄機,我十年前就死在這裏了。”


    溶溶月色中,夜風清冷,延羲額前幾縷長發隨風逸動,眼中有種攝人心魂的神色,一瞬不瞬地凝視著阿璃。


    半晌,他牽了牽嘴角,輕聲說:“還好你沒死。”


    阿璃移開目光,笑道:“是啊,我要是死了,今日誰來幫你盜女媧石?我們下去吧。”


    語畢,她縱身躍入池中。


    阿璃摒息潛入水中,摸到圓柱上的機關,手指扣動。“轟”地一聲,整座水池震了一下,繼而水麵緩緩下降數寸,露出居中的一道隔牆。


    寒冬時分,池水冰冷刺骨。阿璃迅速地遊到隔牆處,手剛扶上去,就聽見“窿窿”幾聲,隔牆從中分開、向兩邊慢慢移動,將水池一分為二,露出一條通往地下的暗道。


    阿璃翻身跳入秘道,轉頭看向水榭的屋頂。


    延羲紅衣飄揚,頎長的身影若如月影流光,翩然落入秘道,姿態瀟灑,宛若天人。


    阿璃掠到秘道的入口,“機關啟動,護衛肯定已經有所察覺,一旦發現是外人闖入,就會封住所有的出口,我們的動作一定要快!”


    兩人一前一後地進了暗道。阿璃邊走邊數著步子,“這秘道中隻有一處地方設下了暗器,我小時候也觸發過,隻是沒被打著……”


    正說著話,忽覺得一股渾厚而溫暖的內力注入了自己體內。她怔了一瞬,意識到是延羲的掌心抵到了自己後背。


    “你……這是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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