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景是如此的令人無奈,沈安河的念頭一橫,終於沖沈徊露出一個和藹的笑,隨即轉身對所有人說:“沈徊在這次的事故中表現出了高度的專業素養,可謂是青出於藍。作為他的父親,我為他感到無比自豪,而作為他的領導,我應該向他學習這種精神。”


    沈安河的一番話完全超出了盛宣昊的意料,他能夠想像,要讓這位長輩放下身份和往日的執著是一件多麽艱難的事。對於沈徊來說同樣如此,錯愕與欣慰幾乎是瞬間爬滿沈徊的目光,百感交集之下他仿佛以及忽略了身邊的一切。眼看著話筒已經遞在沈徊嘴邊,他卻毫無反應,盛宣昊隻好不動聲色地賞了他一肘。


    沈徊回過神,依然遲遲沒有開口。他環視著周圍的人群和眾人期待的視線,終於清了清嗓子道:“如果不是受我父親的影響,我可能並不會成為一個飛行員。因為我從小就有個夢想,我想當園林設計師。”


    一語既出,全場譁然。


    盛宣昊無奈地扶著額頭,時間的磨礪雖然讓沈徊藏起了鋒芒,但是他顯然隻是從小刺頭變成了會開飛機的刺頭,背發言稿這種事,他果然還是不會老老實實去做的。


    不待眾人更多反應,沈徊又說:“雖然我畫畫跟航跡圖一樣難看。”


    眾人又頓時陷入一陣歡笑,但盛宣昊卻發現,沈安河隻是靜靜地看著沈徊的方向,對他表示著無言的肯定。父子二人若是能夠重歸於好,那自然是喜聞樂見的事,盛宣昊心下隱隱為沈徊高興,轉而又將注意力集中在沈徊身上。


    沈徊待大家該笑的都笑罷,才接著說:“我剛剛成為飛行員的時候,總以為即使我不喜歡這份職業,但是隻要技術足夠優秀,決策足夠果斷,就能夠成為一名優秀的飛行員。可是直到我成為一個機長,戴上新肩章的那一天,我才發現,原來要成為優秀的飛行員,技術和決策固然重要,但是比他們更重要的是有責任。能讓大家安妥起降是責任,能做一行愛一行也是責任,能夠認真的訓練考核更是出於責任。”


    “有人說,現在的我到達了人生巔峰,而我卻認為迫降於我而言,更像是一個全新的開始。飛行讓我明白了責任,而責任也讓飛行融入了我的生命。為了肩負起自己的責任,我應該做的還有很多很多,我會像我們公司裏的每一位機長那樣,堅定使命,為大家的每一次安全出行盡到自己最大的責任”沈徊說到最後,聲音已經隱隱有些顫抖,他迅速用鞠躬結束了自己的發言,藏起眼角那一抹不引人注意的淚光。


    而幾乎是同一時刻,眾人雷鳴般的掌聲隨之而起。


    對於沈徊而言,他明白的不單是作為一名機長的責任,他要負責的對象,也絕不僅僅是那一飛機的乘客。眾人心目中的英雄此時好像化身為急待表揚的幼兒園小朋友,有意無意地偷偷打量著柳安所坐的角落。


    他用口型對柳安說:“你也是我的責任。”


    柳安看著他,臉上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儀式還有包括表彰機組其他成員的冗長後續,但是對於能夠回到柳安身邊的沈徊來說,事情已經結束了。如今的沈徊,可謂是春風得意馬蹄疾。盛宣昊深知這些來之不易,自然也發自內心地為他高興,目送走沈徊和柳安,他也立即踏上前往東三環的旅程。


    這邊的柳安沈徊還在興沖沖地往停車場走,急匆匆的腳步就從後麵追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沈機長,我有些重要的事情,我覺得有必要跟你說說。”


    柳安定睛看過去,隻見得追出來的人是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似曾相識的場景讓一些記憶迅速浮現在柳安腦海中。高中,大學,到大家進入公司,稱呼也從學長,沈哥,換成了小沈先生,但是無論怎麽變化,沈徊身邊的桃花就是沒有少過,其中更是不乏一些死纏爛打的。如今的沈徊雖說已經“從良”多年,但是也不是沒有舊事重演的可能。柳安眉頭微皺,向沈徊投去意味不明的目光。


    沈徊被這樣沒來由地盯著看,整個人下意識一抖。他回過頭正對上柳安的雙目,便知道柳安對此不甚滿意。可是追來的趙思媛除了同作為機組成員一起飛過成都,沈徊連她的麵都沒見過,如果不是因為自己還差點交待在這班飛機上,由此誕生出一個英雄機組,那他都根本記不住公司裏還有這麽一號人。


    要是柳安因為這個誤會自己,那他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沈徊心裏有點發毛,正打算著做點什麽補救措施,這邊的趙思媛就對他說:“我記得沈機長和昊哥很熟對嗎?他最近碰到的事情都很奇怪,沈機長一定也知道什麽情況吧?”


    “耗子?他怎麽了?”柳安敏感地捕捉到了盛宣昊的名字。


    趙思媛看看周圍,對柳安道:“這裏人太多,事關重大,我們能不能找個可以談事情的地方再說?”


    幾個人迅速移步上車,形成一種無言的默契。


    柳安被眼前的情況搞得一頭霧水,才一坐穩隨即問道:“這究竟是怎回事?”


    “他之前莫名其妙地被人投訴。”沈徊對柳安解釋,又轉而問趙思媛:“你怎麽會那麽問?”


    “我因為投訴的事情幫昊哥作過證,但是那件事之後不久,我就碰到一個人,他警告我不要管昊哥的閑事。”趙思媛回憶著那一晚的場景,“我覺得昊哥很可能正在遭遇什麽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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