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隻要開開心心的陪著我,然後,等到老天爺收回恩賜的那一天,夢醒曲斷。


    第二十一章


    太平的過了幾天,朝廷內依然是劍拔弩張,李驚瀅和李驚漩依然沉醉在愛戀的甜蜜中,隨時隨地都會被對方的一個眼神或動作而幸福的笑出聲來。


    某日虹橋賞鯉,李驚瀅隨口說了一句喜歡池中那條紅、黑、白、金相間的唯一一條四色魚,李驚漩竟二話沒說拿來網子便要撈,如果不是李驚瀅眼明手快拉住了他,隻怕他就要跳到池子裏去了。


    "傻瓜,有你陪著,我要一尾鯉魚做什麽?"李驚瀅小聲的在李驚漩耳邊說道。


    李驚漩怔了怔,隨即憨憨的笑了起來。


    但是到了近黃昏時,正在房內看書的李驚瀅忽然聽到園中一片喧譁,拉開門一瞧,遠遠便見到渾身濕漉漉的李驚漩興沖沖的跑過來,後麵一群下人大呼小叫的跟著。


    李驚漩急忙奔了出去:"怎麽回事?驚漩,你怎麽搞成這樣?"


    全身濕透的李驚漩連臉上的水珠都顧不得擦,興奮的沖李驚瀅叫道:"抓到了!抓到了!啊啾!"


    李驚瀅這才注意到李驚漩的手中抓著一條正在拚命掙紮的四色鯉魚。


    忽然喉間一陣生澀,還有誰......會為我一句無心的話而將自己搞的如此狼狽......


    四色鯉魚被放入了缸中,它快速地甩了幾下尾巴,便開始悠閑的慢慢遊動起來。李驚漩興奮的趴在缸邊直勾勾的看著它,時不時探出手攪動一下水麵,把鯉魚驚的快速遊竄起來時便開心的哈哈大笑。


    "第一次見到四種顏色的鯉魚呢......"李驚瀅喃喃的說道:"池中鯉魚百條千條,卻隻有這一條格格不入......"


    一旁的福海聽出李驚瀅口吻中的淡淡悲涼,急忙笑著插話說:"奴才小時候家住浙江青田,那邊的鯉魚都是直接養在水稻田裏,當地人喚它為田魚。偶爾也會見到一兩隻四種顏色的田魚,雖然罕有卻也不過是尋常之物,到底粗糙上不得台麵,卻不知道這隻鄉巴佬怎麽混到瀅王府這群名貴的千鯉中了。"


    李驚漩聽後大笑的指著四色鯉魚叫著鄉巴佬!、鄉巴佬!,李驚瀅也在笑聲中悄悄的拭去了眼底的淚光。


    如此幸福的我,為什麽還會因一些無謂的小事而感傷?我還不知足嗎?不能再這樣貪心了,因為我知道,如果太過貪心會連現有的也一併失去。


    深吸了一口氣,李驚瀅露出一臉興奮的模樣笑著說道:"那快商量一下是紅燒好呢?還是清蒸好?"


    李驚漩聞言一愣,當即暴跳起來:"我翻了兩次船!弄壞一個魚網!最後整個人潛到池子裏抓錯了幾十條魚!好不容易才抓到它!你居然敢吃掉?!"


    看著一臉震怒的李驚漩,李驚瀅頓時大笑不止,李驚漩大概意識到他又在戲弄自己,耳根倏地轉紅,板著臉撲了過來,抓著李驚瀅就搔他的癢,一時間打打鬧鬧,笑聲不斷。


    可是,當第二天的晨曦灑落大地時,朝廷的局勢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當李驚瀅還在睡夢中時,朝廷毫無預兆的頒布了廢除太子的聖旨,改封李驚濤為濤王。一旨下,無數人為之驚懼。


    爾後李擎煊密召朝中幾位重臣商討下任太子人選,言談之間對九皇子李驚瀅大加讚賞,雖然最後商議未果,但不到半個時辰,朝中上上下下已經無人不知下任太子人選將花落瀅王府。


    等到李驚瀅從惺忪中甦醒時,府內已經收到無數朝廷官員的拜貼,更有甚者早在府外等候。不諦官場之道的李驚漩好奇的翻看著各式拜貼,興致勃勃,但李驚瀅早已麵如死灰。


    怎麽也沒有想到,父皇會無視自己的意願繼續進行著他的計劃......


    李驚瀅隨手拿起一張拜貼,苦笑著看了看:"若說這天下最聞風而動的牆頭糙在哪裏,隻怕朝廷已經囊盡個中之最了。"


    "王爺,這是出什麽事了?"


    福海陪伴李驚瀅多年,巴結討好的官員見過不少,卻從未見過這等陣勢,不免有些心慌。


    "福海,把這些東西全部退回去,就說我身體抱恙不便見客。在後門安排一匹快馬,我要進宮!"


    福海不敢怠慢,應了一聲便急忙操辦起來。


    李驚瀅匆匆換上朝服,一臉山雨欲襲的氣勢十分駭人,嚇得為他更衣的小丫環連頭都不敢抬。待他穿備整齊回過頭來,便看到李驚漩一副心怯的表情站在遠處,猶豫著不敢上前。李驚瀅的眸子頓時一柔,輕輕的招了下手,李驚漩立刻開心的撲了過來,摟著李驚瀅的腰撒起了嬌。


    "你一臉凶凶的樣子,好嚇人哦!"


    李驚瀅一怔,隨即在心中暗暗嘆氣。


    用這種連孩子都能感覺到的不悅情緒去參見父皇,隻會令事情變得更糟糕吧......


    心中這樣想著,身上的氣勢也不由斂了幾分,神色平和了許多。


    "我出去辦點事,你乖乖的在家裏呆著,不要戲弄府裏的下人哦。"李驚瀅笑著叮囑道。


    "你最近好忙啊!老是往外跑,都不陪驚漩玩!"李驚漩不滿的數落起來。


    李驚瀅又好氣又好笑的彈了李驚漩的鼻子一下:"我才出去過幾回?幾乎每天都陪著你這位大少爺,你遊山玩水我就要撐傘倒水,你想遊湖吃魚我就要泛舟垂釣。就算不出門,我也得陪你在府內散步賞景,不然就是打鬧嬉戲。累的精疲力竭,到了最後竟然還被埋怨不陪他玩?"


    李驚漩咯咯地笑了兩聲,抓起李驚瀅的雙手,一副小大人的口吻囑咐道:"那你早去早回,我等你回來用膳。"


    李驚瀅思忖一下:"午膳不用等我了,應該無法趕回來。"


    李驚漩的臉立刻垮了下來:"要那麽久啊?"


    李驚瀅笑著撫撫他的臉頰,哄了起來:"我盡量趕回來,晚膳一定陪驚漩吃,好不好?"


    李驚漩嘟著嘴,不太滿意的點點頭。李驚瀅知道他孩子脾氣上來不好哄,便不再多說,又叮囑了一番才離府入宮了。


    求見父皇時受到了意料中的阻攔,被李擎煊授意的老太監百般推委,一再推託說聖上正在跟群臣議事,細問有哪些大臣又說不出個所以為然,隻會敷衍的搪塞幾句。李驚瀅不能硬闖,又沒辦法對一個聽命行事的老奴才發脾氣,一時間鬱卒不已。


    就在這時,六皇子李驚鴻慢步而來,不期而遇的兄弟二人再度見麵時,卻不再有上回敘舊那般輕鬆溫馨的感覺。李驚鴻麵無表情的看著李驚瀅,李驚瀅知道六皇兄眼中看到的不再是他的九皇弟,而是另一個妄圖與他爭鋒的拌腳石。


    李驚瀅不禁底氣不足,不久前才信譽旦旦的表明絕無相爭之意,甚至預祝六皇兄榮登大典,結果不久後便成為父皇禦贊的太子人選,隻怕如實對六皇兄說自己已經拒絕過父皇的提議,他也不會相信吧?


    畢竟......沒人會相信有人願意放棄唾手可得的皇位,尤其是在利慾的狂瀾最為猛烈的皇宮之中。而那個人,還是一位被皇帝喜愛的皇子。


    李驚鴻的嘴角好像輕輕的揚了一下,又好像沒有,鮮少有明顯情緒表現的他,口吻中竟鮮有的帶著幾分自嘲的意味:"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李驚瀅的心倏跳一拍,本能的解釋起來:"六皇兄,驚瀅對皇位絕無覬覦之心,這一切隻是父皇一廂情願的安排!"


    李驚鴻沒有理會,看了看通傳的太監,又看了看等候的李驚瀅,大概意識到李擎煊不願見客,便沒讓太監通傳,直接轉身走人。但是,走過李驚瀅身畔時,他卻用微乎其微的聲音說道:"驚漩、皇位,太貪心了。"


    李驚瀅驀然繃緊了身子,幾乎是反射性的一把抓住李驚鴻的胳膊,聲音竟微微哆嗦起來:"我此番前來正為此事,煩請皇兄多等三日,若三日後父皇沒有改變意願,驚瀅定會親自給皇兄一個交待!"


    李驚鴻平靜的看著李驚瀅,隻是平淡的目光當中卻閃爍著李驚瀅無法解讀的深邃光澤。李驚瀅不敢冒險得理解為善意,若籌碼是八皇兄,李驚瀅便會變成天下最膽小之人,束手束腳,每個舉動都小心翼翼,連措辭也格外謹慎。


    李驚鴻緩慢的眨了一下眼睛,隻是一個微小的動作,但是李驚瀅卻本能的感覺到無形的壓力舒緩了許多。緊握的手下意識的輕輕鬆開了,李驚瀅微吐了一口氣。


    "多謝六皇兄。"


    李驚鴻輕緩的一點頭,便背身離開了。李驚瀅這才撫向狂跳的心髒,它適才幾乎要破膛而出!


    為什麽大皇兄這麽傻?要跟這樣一個人爭奪皇位?僅是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便能改變周圍的氣氛,隨著他的意識驟然緊迫、淡淡舒緩,連天地都隨之起浮的一個人,又怎麽會無法掌握幹坤?


    李驚瀅撫了一下額頭,細密的汗水沾濕了掌心。


    不能配合父皇演這場戲,絕對不能!


    打定主意的李驚瀅眼神倏變,他走近負責通傳的老太監,冷冷道:"瀅王李驚瀅求見聖上。"


    老太監微微弓身,神態恭敬,卻沒有做出任何讓步:"皇上吩咐過有要事商談,任何人都不見,瀅王殿下還是改日再來吧。"


    李驚瀅冷笑一下:"若本王沒記錯,你是父皇身邊的杜公公吧?父皇念你服侍他一世,特別恩準你明年可以衣錦還鄉,這在宗元的歷代宦官之中,可是鮮有的恩典呢。"


    杜公公唯唯諾諾地回答道:"奴才對聖上的恩典銘記於心,自當竭盡全力服侍皇上,不敢懈怠。"


    "本王還記得你有個胞弟住在柳州,聽說他早早就派了兒子等著接你回家,好像就住在京城等候?"


    杜公公的身子微微一顫,他在宮中待了將近一輩子,之所以能活到今日,除了他少言寡語、裝聾作啞外,更多的便是他敏銳的洞察力,又豈會聽不出李驚瀅的弦外之音?


    "殿下......"杜公公的聲音中加雜起一絲顫抖:"奴才也隻是聽命行事,又豈能不從?殿下何苦遷怒一幫沒用的奴才?"


    "父皇能躲我一時,又豈能躲我一世?"李驚瀅的口吻開始咄咄逼人:"想必你也深知宮中局勢,若我要父皇用某人一家的性命換我安安份份助他一臂之力,你說他會不會理會那戶人家是服侍他一輩子的某個奴才的親人?"


    杜公公滿是皺紋的臉上閃過一絲無奈的乏力感:"殿下......奴才老了,膽戰心驚的活了一輩子,從不敢妄想還能活著出宮。雖有聖上恩典,但在奴才的雙腳真的踏出宮門之前,奴才依然不敢報有任何希望......若說奴才終有一日會成為宗元帝王的足下亡骨,那也不過是情理之中,奴才還要感恩戴德,頌揚龍威浩蕩。隻是,奴才的家人不過是芸芸眾生中一介凡夫,殿下何苦與一群螻蟻過不去?懇請殿下大發慈悲,放過他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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