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日本第一山中旅館,了不起。”旁邊桌上的登山客為就餐客人的數量及飯菜的質量驚嘆。即便不特別預約,也有烤牛肉、燉牛肉、奶汁烤菜等大菜。


    “一人一宿兩頓飯是2000日元,那3000人就是600萬了。”


    “600萬!不得了。”


    “而且隻一個晚上。”


    “這麽算來,七、八兩月得賺一個大數。”


    “雖不至於天天滿員,但掙幾個億不成問題。”


    “也不能算是山莊了。”


    “哪兒是什麽山莊。簡直就是城中的大飯店,不過開在山上而已。”


    “不錯,我有樁好買賣告訴你們吧。”鄰桌客人中有一人煞有介事地壓低聲音道。


    “什麽好買賣?”一桌人被吊起胃口。


    “這可是我一直放在心中的秘密。”


    “別裝模做樣了,快說吧。”


    “我有個朋友,在山腳下菱井銀行信濃大街支店工作,是他悄悄告訴我的。他說每個禮拜一銀行工作人員都會上山來取一次營業額。”


    “是坐運鈔車來嗎?”


    “你想也想不到。他們走著來。”


    “有保安護送吧。”


    “不。隻有一名銀行職員加上山莊的一名職工外加一條狗,從大雪溪運下去。”


    “隻有兩個人一條狗?太大意了。”


    “他們信任山裏男人。山裏男人沒有那種非分之想。”


    “山裏女人也一樣啊。”


    同桌的女人馬上接碴,一桌人笑成一團。


    3


    飯後,回到房間,三人默默無語。吃過飯的客人大都走出山莊去觀賞阿爾卑斯的落日與晚霞,惟有他們緊閉在房間裏心事重重。


    “一晚一人2000,3000人就是600萬,可不是個小數啊。”身軀如戰車般的年輕人打破沉默,開口嘆道。他一開口,另外二人明白彼此所想乃是同一件事。比起阿爾卑斯絢麗的晚霞,還是剛才鄰桌人的話更能勾起他們的興趣。


    “如果把一個禮拜掙的錢攏到一起存就是4200萬。”短小精悍的年輕人接碴。


    “而且保安不過一個人、一條狗。”高瘦的年輕人試探地說。三人彼此注視著、互相探詢著。


    “幹吧!”半響,高瘦的年輕人催促道。


    “就是說搶了那筆錢嗎?”戰車般的男子聲音稍顯沙啞。


    “除此之外還有別的可幹嗎?”高瘦的年輕人目光犀利的雙眼更加有神。


    “認真的嗎?”動作敏捷的小個兒男人確認著。


    “這是開玩笑的事嗎?不過,這次不幹。我不是那種想到哪兒就幹到哪兒的人。今天是禮拜二,錢昨天剛被送走。我既沒有功夫在這兒呆一個禮拜,而且這樣做也會引人懷疑。如果你們果有此意,明年8月第一個禮拜天下午,咱們在大雪溪末端的白馬尻相見。”


    “等等。來年的話存錢的日子、護送的人數還有路徑也許會有改變。”小個兒男人插嘴道。


    “那就隻算是我們第四次相見好了。慶祝重逢用雪溪冰鎮過的啤酒幹一杯。我其實並不是因為特別喜歡山才老往山上跑。實在是也沒什麽別的事好幹。搶劫日本第一大山莊的營業額,這比登山有趣得多。粗略估計有4200萬,每個人是1400萬。有了這些錢,就可以在山以外找些事情做。怎麽樣?幹嗎?”高個年輕人的目光似乎能刺透人心。


    “我幹。”


    “我也幹。”


    二人相繼道。4200萬的搶劫計劃就這樣,在聽過餐廳裏鄰桌人的對話後,瞬間便在三個年輕人之間形成了。至於金額、運送途徑、保安情況等全都旁聽得來,正確與否都還沒有確認。


    要說這是依據胡說八道一時衝動製定的計劃並不過份。三個年輕人靠本能嗅到與自己氣味相投的夥伴,並互相感受到彼此對社會的敵意。


    現在,對他們來講,事情成功與否並不很重要,更重要的是大家是同類,同氣連枝,有共同的敵人。


    “好,就這麽定了。暫緩一年。這期間如果有人改變主意也可以。如果三人都不改變,那就照計劃幹。”


    “我再問一句。如果是一人或兩人改變主意又當如何?”


    “中止。我們三個一起幹才有意義。在山上偶遇三次。這是第四次相見的紀念,很相配吧。”


    “明白了。我希望誰都不要改變主意。”三人都伸出手來,緊緊握在一起,目光銳利的年輕人道。


    “就叫我伊那勘九郎吧。住址就不用說了。約定的就這些,不用任何確認。男人間這些應該足夠了。”伊那勘九郎顯然是仿著伊那勘太郎起的假名。


    “我叫……鬆濤明,野獸·鬆濤。”


    “我叫希拉利,艾德蒙多·希拉利。”戰車與精豆般的年輕人也相繼報上姓名。鬆濤明是著名登山家,在穀川嶽一的倉澤及穗高龍穀的岩壁上留下過輝煌的足跡。1948年12月,在槍嶽北鐮尾根連日暴風雪封山,他雖然體力尚存,但不忍棄同伴而去,與同伴共同殉難。因他有極強健的身體故人名之曰“野獸”。希拉利則是1953年第一個登上埃貝列斯特山的人。


    雖然大家用的都是假名,似在開玩笑,但他們的想法卻是極其認真的,沒有一點玩笑的成份。不把山上的約定帶到山下去,更強化了三人之間的關係。


    第二天三人便各自上路了。伊那勘九郎是沿著後立山山背南下,沿山背北上而來的野獸·鬆濤從東麵沿大雪溪下山,而由大雪溪上山的艾德蒙多·希拉利則翻越白馬山頂奔向白馬大池方向。他們的勃勃野心如躍動著的茫茫雲海。


    第02章 反叛的紀念


    1


    根據山莊餐廳鄰桌人的談話製定了聞所未聞的山莊營業額搶劫計劃。同案犯全部使用假名,真實身份互不知曉。這個計劃一年後開始執行,僅憑這些準會相信明年他們真會去實行計劃呢。


    但伊那勘九郎說男人間的約定這些已足夠。細想一下,這計劃太模糊粗糙,或者根本很難稱之為計劃。但透過表麵的粗糙,窺視到的卻是流淌在三人心底裏的某種信賴。


    他們三人身上有若幹共同的東西:難以滿足的精神饑渴與對整個社會的敵意。


    他們敏感地嗅到對方身上與自己相同的體味,夢一般開始了這計劃。


    三次在山上偶遇,令他們約定了第四次。果真會有人踐約而來嗎?


    即便隻是為確認這一點也要去看看。看看世間是否存在比自己還蠢的人。


    第二年8月第一個禮拜天早晨,在白馬嶽主要登山口白馬尻,出現了伊那勘九郎的身影。他禮拜六早晨從東京出發,昨天傍晚到猿倉,車中過夜,現在正在約好的地點等待同伴。


    大隊乘坐夜行列車一早到達白馬站的登山客的先頭部隊就要出現了。大部分的登山者都坐夜行列車來,預定當天傍晚到達白馬嶽的白馬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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