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亞力克這裏一直感到非常便意、悠閑和舒適,可是有一次他悄悄地向我承認,在地下室裏他現在還保存著一架布連柱牌機槍,以防萬一。


    我完全忘了提起那條大狗萊麗,它死了,純粹是由於年老。亞力克喜歡講這條令人驚奇的狗在死前不久學會了識字的事。


    現在談談自己了。許多次在令人發膩的值班時刻,在孤獨的散步時刻,或者在失眠的夜晚,我總是思考著這發生的一切。我對自己隻提出一個問題:我的做法對還是不對?


    在表麵上我是對的,頭頭們也承認當時的行動合乎實情。隻有非軍事單位的頭頭淡淡地責怪我沒有立刻交出箱子,以致證人遭受不必要的危險。由於拿獲欣庫斯和找回100多萬克朗,我獲得了一筆獎金,而且我退休時的級別是一級探長——這是我能指望的最高級別。


    在我寫這個案子總結的時候,我不得不承受較大的痛苦。我必須從這些正式文件中刪除任何的個人見解。無論如何我都不能被人取笑,也不能當一個有“幻想家”綽號的人。


    總結當然寫得很短。怎麽能在警方文件中描寫這種乘雪橇穿雪原,驚心動魄的疾駛場麵呢?


    這個案件我對茲古特講得比其他人多。他長時間地思考著,用手攏攏頭髮,菸鬥裏噴出難聞的氣味,就這樣什麽有份量的話都沒說過。


    我還不止一次同亞力克講起這個話題。每次他都用一句話搪塞支吾過去。


    至於西蒙納,直到他遇難之前,連這樣的話也沒對我說過一句。


    或許,他們真的是外星人。然而我在任何時候和任何地點都沒有就這個問題發表過私人意見。在各個委員會發言的時候,我也總是以幾條幹巴巴的事實和上級審批過的總結為依據。但現在我幾乎已經不再懷疑了。既然人已經在火星和金星上登陸,為什麽就不該有什麽外星人在我們的地球上著陸呢?所以今後再想用別的說法來解釋這個故事中的黑暗一麵根本不可能。


    難道問題就在於他們是外星人嗎?我對這點苦想了很久。現在我會說:是的,問題就在於他們是外星人,他們是陷入意外困境的不幸的外星人,而我們那樣地對待他們就未免太殘酷了些。


    也許,整個問題在於他們飛來得不是時候,而且遇到的又是不該遇到的人。他們遇到的是匪幫和警察。啊,夠啦,如果他們遇到的是反間諜機構和軍隊呢?可能會好點嗎?未必……


    我的良心受到煎熬,這就是問題的癥結。我還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我做的一切都對,在上帝、法律和善良人麵前也清白無瑕。有時候我感到非常難受,很想找到他們之中的某個人,很想請求他們寬恕。也許,他們之中的某個人此刻正在我們的人群中徘徊。這個想法一直不讓我的良心安寧。我甚至到亞當·亞當斯基協會去過,在我明白他們都是胡扯和根本不能幫助找到我的朋友摩西和魯爾維克之前,他們已從我身上撈去了大筆的錢……


    是的,他們來我們這裏不是時候。我們沒做好接待他們的準備。我們現在也沒有作好這種準備。即便是現在,即便是我這個經歷過和反思過這一切的人,如果又重新遇到類似的問題,我還是要問一下自己:他們說的是不是真話?有沒有隱瞞了什麽?他們的出現是否會帶來巨大的災難?要知道我已經是老人了,我已經是當祖父的人了……


    在我感到心情不佳的時刻,我的妻子會坐在我的身邊安慰我。她說,即使我當時不阻撓他們,讓摩西和大家都能逃生,這還會是一場大悲劇。因為那時候匪徒就會襲擊旅館,大概我們這些人都會被打死。這個推論當然是極其正確的。我自己也教過妻子這樣說,不過她現在已經忘了,她好像認為這正是她自己的想法。


    不管怎麽說她的安慰總算使我的心情輕鬆一些。


    但是這樣的時間不長……隻要我一想起西蒙納在遇難前沒跟我說過一句話,所有的輕鬆就會一掃而空。


    要知道,我和他曾不止—次地相遇——在審訊欣庫斯的法庭上,在電視台,在各個委員會的聯席會議上,他始終沒跟我說過一句話。


    一句也沒有。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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