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雲韶的確需要一杯冰酒來鎮定一下情緒。


    端起杯子正想一飲而盡,突然,兩道聚光燈打了下來,一道打在江雲韶身上,另一道打在噴泉旁的「節製」與「純淨」兩座雕塑中間。那裏擺著一台黑藍色的施坦威鋼琴,鋼琴後,坐著一身潔白燕尾服,如天使一般聖潔的查清樂。


    《風吹過的街道》的旋律,從他的指尖流淌出來。


    「我曾經抗拒婚姻……我以為我不會想束縛誰到,用一紙合約來證明。」查清樂的聲音通透,就像是掬起一捧山泉水,從指尖流淌下來,滴落在鵝卵石上的聲音:「但與你的朝夕相處,讓我開始明白了婚姻的真諦,婚姻不是束縛,而是共用。我的靈魂和肉體,我的青春與年華,我現在所擁有的和未來期冀得到的一切,都希望能與你共用。我們將在所有人的祝福之下,將在法律的保護之下,毫無保留的澆灌我們的幸福之花,這是一件多麽美好的事情。」查清樂說的是中文,在場這些「臨時演員」估計都聽不懂,但是他在告白,他告白的對象是聚光燈下的另外一個男人,這一點「主辦方」提前打了招呼,於是所有人都配合的用期待的目光,看向江雲韶。「兩年前的今天,我與你久別重逢;兩年後的今天,我想與你共度今生。」


    樂章結束,查清樂起身,步伐沉穩而堅定,緩緩的走到江雲韶麵前,優雅的開口:「這位先生,怎麽稱呼?」「江雲韶。」


    「才見春光生綺陌,已聞清樂動雲韶……江先生真是人如其名,一見就讓人如沐春光呢!」


    江雲韶垂頭笑了起來,鼻子酸酸的,聲音不由得帶了點水汽:「彼此……彼此。」


    「我叫查清樂,已聞清樂動雲韶……的清樂,與江先生的名字,正有對應之意呢!」突然,查清樂單膝跪地,從兜裏拿出一個紅色的盒子,展開,一對鑽戒安靜的躺在絨布上。「我們結婚吧!」查清樂仰著頭,深藍色的眼眸裏,閃爍著比夜空還幽美的光芒。


    望著自覺圍成一圈的臨時演員和不明所以的圍觀群眾,以及非常懂事的配合著蹲在查清樂身邊,吐著舌頭星星眼看向自己的愛寵,江雲韶簡直哭笑不得:「好大的排場啊!」查清樂挑了挑眉,用撒嬌的語氣道:「沒辦法,誰讓我是闊少爺呢,隻能想出這種撒錢的方法,你不會嫌我土吧!」江雲韶吸了吸鼻子:「那麽闊少爺,你真的想清楚了?」


    「我其實是個不懂爛漫的人,我策劃這場求婚,已經整整三個月了,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思考,如何讓你感動到沒有辦法拒絕!現在排場鋪陳得這麽大,連狗仔隊都亂入了,如果你不答應,我可是裏子麵子都丟光了!」查清樂可憐巴巴的說。「我怎麽捨得,讓我的小樂丟了麵子呢!」


    查清樂雙眼發亮:「那麽,我們結婚,好不好?」


    江雲韶重重的點了點頭:「好!」


    瞬間,糙地宴會的現場,爆發出一聲掌聲和喝彩聲,江雲韶剛伸出手,以為查清樂要為他戴上戒指,結果查清樂卻抓著他的手站了起來。一輛大型廂貨車從噴泉後駛出,櫃門打開,一夥搬運工從車廂裏拿出鮮花拱門、香檳塔、燭台、紅地毯等等東西,迅速組裝成一個小型但豪華的婚禮現場。一個六七歲,穿著小禮服的小姑娘搖搖晃晃的跑過來,高舉著一束手捧花,遞給江雲紹。


    一位頭髮花白,身形富態的神父站在神台前,微笑的看著兩人。


    江雲韶完全愣住:「小樂,你——」


    話音未落,婚禮進行曲的音樂響起,查清樂屈起手臂,昂起下顎,一臉得意的笑容。


    江雲韶環顧四周,賓客已紛紛落座在紅地毯兩側,第一排坐著的,居然是查清樂的母親葉卡琳娜女士,旁邊還有抱著兒子的查客承,一臉笑意的查客醒,以及麵無表情的查客諾。「爺爺的身體不適合坐飛機,不過他有給你包一個大大的紅包!」查清樂又晃了晃胳膊。


    江雲韶深吸一口氣,勉強冷靜下來,伸手環住查清樂的手臂,兩人踏上紅地毯,踩著婚禮進行曲的節奏,一步一步的,走到神台前。音樂聲停止,那些彈琴的小琴童們,此時又成了唱詩的小天使,用稚嫩的童音,吟唱著神的祝福。


    神父開口間道:「主啊,我們來到你的麵前,目睹祝福這對進入神聖婚姻殿堂的男子。江雲韶先生,你是否願意查清樂先生成為你的另一半,與他締結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他,照顧他,尊重他,接納他,永遠對他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江雲韶咽了咽口水,悄聲道:「我……我不是天主教徒……」


    查清樂眨了眨眼睛,也低聲說:「我也不是,等我們回國再補辦個中式婚禮,現在,我想聽你說『i do』。」「嗯……」江雲韶笑著,眼睛濕潤了:「我願意!」


    「我也願意!」查清樂凝視著江雲韶,深情道:「我以上帝的名義,鄭重發誓:接受你成為我的另一半,從今日起,不論禍福,貴賤,疾病還是健康,都愛你,珍視你,直至死亡。」到了交換戒指的時候,可此時的江雲韶,還一手端著雞尾酒,一手拎著外賣咖啡的袋子,手腕上還纏著牽引繩呢!查清樂笑著把他滿手的東西卸下,然後執起他的左手,將婚戒套在了他的無名指上,而後俯身,在那傳說中,可以連接心髒的地方,印下一吻。江雲韶有樣學樣,可是幫查清樂套戒指的時候,手居然在顫抖。


    查清樂調侃道:「我的鋼琴家,我的影帝,鎮靜一點,你也是見過大場麵的人!」


    「沒有……比現在更重大的場麵了……」江雲韶總算幫查清樂戴好了戒指,握著他的手,一滴淚終於落了下來,滴落到指環上。查清樂淮備的,是專門找名家設計,內環寫了兩人名字的鉑金戒指,並沒有鑲鑽,可是得到愛人的一滴淚,卻比任何鑽石都珍重與名貴。「我愛你,小樂。」江雲韶傾身,主動吻上查清樂的嘴唇。


    這是一場用鈔票堆徹出的浪漫婚約,但沒有心,有錢也沒用。


    他從那個孤單的坐在鋼琴邊的孩子那裏,一路走到這個漂亮到耀眼的青年麵前,從久別重逢,到承諾一生。他的心情,不僅僅是感動二字,應該說是感恩。


    他雖然不信教,但他依然感謝上蒼,感謝那個不知道是哪個宗教的神,感謝冥冥之中,幫助他遇到心性相合又彼此珍惜的人!得到了如此之多,江雲韶的心,已經滿足到快溢出來了。


    轟隆隆的巨響在頭頂上方響起,一陣大風,吹得手捧花都散開了,江雲韶眯起眼一看,一輛直升飛機居然從天而降。「走吧!」查清樂摟著江雲韶的肩膀,頂著螺旋槳帶起的大風上了飛機。


    江雲韶簡直被他這有錢人的做派打敗了:「怎麽,要去度蜜月嗎?」


    「蜜月當然要度,但現在有更要緊的事。」查清樂刻意用「漫不經心」的口氣說:「我拜託了婚姻登記處的工作人員等我到八點,時間要來不及了。」江雲韶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小樂——」


    「我需要法律的保護,你不會以為我隻是說說而已吧?!」查清樂抓住江雲韶的手,十指交握,兩人的戒指貼在了一起。江雲韶腦子裏亂成一團,之前的一切,已經超乎他的想像了,可是萬萬沒料到,那些竟然隻是個開場。


    登記——對有些人來說,那是一張紙。


    可是對江雲韶來說,那是靈魂的契約。


    從此他再也不用擔心,查清樂的家族會有什麽阻撓,他不用躲避任何人窺探的目光,他可以光明正大的擁有這個人,他底氣足得能在任何質疑與困難麵前挺起胸膛!這就是身為法定伴侶的權力,而他現在馬上要擁有這份權力了!


    太陽已經落山,月亮緩緩升起,查清樂從窗口望出去,突然感嘆:「《向日葵》裏,你有句台詞,我很喜歡。」「什麽台詞?」


    「我們在黑夜裏發芽,但我們在陽光下開花!」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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