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小飛沒發現他話中的不妥之處,張開手,比劃了一個很大的圓:“有這麽大,去不去?”


    “我倒是想去啊。”想起方天月還在樓上替他找救急的方法,陸卓揚的熱情一下子就被打滅了,“你自己去吧,我在這裏陪著師兄。”


    他話音剛落,方天月的聲音就從二樓悠悠傳來:“你們去吧,我一個人待著,倒還安靜些。”


    陸卓揚有些不好意思,仰著臉往上看:“師兄,你聽見我們說話了?”


    方天月道:“震耳欲聾。”


    陸卓揚:“……”


    易小飛從竹枝上跳下,招呼陸卓揚道:“快走,我看到有好大一條紅鯉魚,釣上來晚上就給你做糖醋的!”


    陸卓揚忙把小人書一合,伸出一根手指,豎在易小飛臉前,晃了晃,非常嚴肅地說:“等我一下!”


    ☆、釣魚


    陸卓揚從地上爬起,找著小人書原來的位置,按著邊角把書放回原位。走出藏書閣,易小飛已經在前麵等著他了。


    他踢著一塊小石子,看到陸卓揚出來,一腳把石子踢進竹林子裏:“卓揚師兄,你快一點。”陸卓揚沒站穩,就被他拉起手拽著走。


    這小子走路飛快,陸卓揚沒追幾步就氣喘籲籲:“為什麽要這麽急?”


    “當然是比賽啦!”易小飛道,“馬上就要開始了,去晚就吃虧了!”


    “比賽?什麽比賽?”陸卓揚一頭霧水。


    “釣魚比賽!看誰釣得多!”易小飛不與他多費口舌,彎腰弓背,拽著他胳膊一把將他背上,拔腿狂奔,“朝旭師兄說了,誰贏了可以三天不用上早課!我一定要贏,卓揚師兄你可不要拖我後腿!”


    陸卓揚被一個小他十歲的小男孩輕鬆扛著,兜了一頭一臉的風,臉都快被吹出褶子了:“那輸了呢?”


    “打掃師兄弟們的臥房,也是三天。”


    陸卓揚奮力掙紮:“我不去!我要做個安靜的書生!”


    易小飛當然不會鬆手。


    穿過竹林子,沿著庭院外牆繞了大半圈,再拐過矮籬笆,迎麵便是長長一整排的楊柳樹,柳枝有一下沒一下地揚著,底下或坐或站不少師兄弟,已經做好釣魚的準備了。


    柳樹前一個非常大的湖,湖麵如鏡,映著藍天白雲,出奇的漂亮。


    陸卓揚從易小飛背上跳下,摟摟肚子,這小子力大無窮,實在磕得他肚子疼。


    “喲,小飛師弟,果真給你找著幫手了?卓揚,來這邊。”開口說話的是掌門座下弟子林朝旭,門派長老閉關,早課都是他領的頭。


    原身與他有關的記憶並不多,想來是不熟很少說話的緣故。陸卓揚剛醒那會,也沒見著他,聽易小飛說是跟著掌門雲遊,近期才回來。


    陸卓揚要往林朝旭那邊走,易小飛一把拉住他,道:“朝旭師兄的誘心術厲害,魚兒都往他那跑,我們不要過去。”


    他這麽一說,陸卓揚才發現,果然所有師兄弟都坐得離林朝旭非常遠。


    小計謀敗露,林朝旭哈哈大笑:“小飛師弟,你怎如此無趣。”


    易小飛撥弄一下沖天辮,下巴一揚,拽著陸卓揚一直沿著楊柳樹往前走,直到最靠外麵沒人在的地方才停下來,一樣一樣往外掏釣具。


    陸卓揚接過魚竿和麵團,揪下一小團,揉巴揉巴按在魚鉤上,歪著腦袋問易小飛:“林朝旭的‘誘心術’很厲害?”


    易小飛白了他一眼,彎腰從湖裏兜起一桶水:“師兄你以前誘心術比朝旭師兄厲害多了!”


    誘心術是馭靈派的獨門技法,可以讓萬物生靈對施術者心生親近,對稍有些修為的修真者就沒什麽用處,有些雞肋。在這種小比賽中,用處倒是挺大。


    陸卓揚打個哈哈:“好漢不提當年勇,過去的事,就別提了。”


    在他們旁邊的一個師弟湊過來,指著陸卓揚手裏賣相可口的麵團問:“師兄,麵團分我點?”


    陸卓揚揪下一大塊,甩進他的誘餌碗裏。


    易小飛小臉立時皺成一團:“敵我不分!”


    陸卓揚看了一眼那師弟,又看了一眼他的誘餌碗,然後認真考慮了一下要回來的可能性。


    那師弟用身體擋住了陸卓揚的視線。


    陸卓揚:“……”


    易小飛小嘴一撅,把釣魚線甩進湖中。


    藏書閣內。


    方天月合上手中書本,疲憊地揉揉眼睛。


    又是什麽都沒有發現。


    方天月把書放在一旁。摞成堆的書已經不少了,他從木榻上站起,把書堆抱起,一本一本塞回書櫃。


    最後一本書歸位後,方天月隨手抽出手邊一本《奇物誌》,翻了兩頁。書中穿插不少圖案,其中有一頁上,畫著一隻美麗卻怪異的生物。這隻生物方天月也認得,前不久剛見過,高階魔物,雪仙。


    方天月把書翻回第一頁,從頭開始看。


    他一頁一頁認真地翻過,許久,慢慢把書本合上。


    魚線動了動。


    “快快!魚咬鉤了!”陸卓揚大喊。


    “師兄你輕點,魚都嚇跑了!”易小飛趕緊收線,隨著他的動作,一條碩大的紅鯉魚甩著尾巴被帶離水麵,使勁地撲騰。


    “哈哈,還真有!”陸卓揚伸手去抓,嘴角都快咧到耳後根。


    兩人沒樂上多久,手還沒摸到半片魚鱗,魚線就先一步被掙斷,紅鯉魚又一頭掉進水裏。


    師兄弟二人麵麵相覷,陸卓揚指著空空蕩蕩的魚線:“鉤沒了。”


    易小飛重重地從鼻孔裏“哼”了一聲,把魚竿往地上一插,大半根魚竿沒入泥裏:“不釣了!”


    “別氣餒嘛。”陸卓揚把餒字咬得有些重。裝滿水的木桶裏隻有零星幾條小魚,都木愣愣的看上去不甚聰明,陸卓揚不忍多看,費勁把魚竿拔/出來,“友誼第一,比賽第二,輸就輸了,因為會輸就發脾氣可不好啊小飛師弟。看你這嘴嘟的,都可以掛油瓶了吧。”


    易小飛把嘟起的嘴往裏抿。


    陸卓揚把魚竿上的泥擦掉,湊近方才那師弟身邊,嚴肅地拍拍他肩膀:“你用了我的麵團,是到你報恩的時候了。”


    師弟:“……”


    陸卓揚拿著新要到的魚鉤,鬥著眼把線穿進孔裏,綁好,戳上一個小麵團兒,遞給易小飛:“有鉤了,我們繼續?”


    易小飛小臉上掛著可疑的髒兮兮水痕:“我不釣,你釣。”


    這小子,老是一本正經假裝老成,實際就是個沒長大的小孩嘛。


    陸卓揚撥拉一把他的沖天辮,甩著魚竿囫圇一圈,把釣鉤甩進湖裏:“讓你見識一下師兄的色↑誘術。”


    易小飛還沉浸在釣不上魚的悲傷裏:“色↑誘術是什麽術?”


    陸卓揚咳嗽兩聲:“咳咳,誘心術,口誤。”


    馭靈山隱在雲霧裏,日頭沒那麽猛烈,盛夏裏也是一派怡然,師兄弟們閑散地釣釣魚,聊聊天,時間過得倒是挺快,時近傍晚,這釣魚的比賽也近了尾聲。


    幾個木桶堆放一起擺成一個圈,水聲嘩啦中,蹦跳著幾尾鮮活的魚。師兄弟們腦袋頂腦袋,湊到一起,在水桶外圍成一圈。


    “要不,數數?”


    說幹就幹,師兄弟們七手八腳騰出一個空桶來,挨個數數。


    陸卓揚粗略描一眼大傢夥的桶,別看他們一個個釣魚架勢擺得足,都是些繡花枕頭,兩三條頂天了。除了林朝旭,他的桶都裝滿了。


    “一、二、……五……七,朝旭師兄有七條。”不顧形象撩起袖子撥數的師弟把手從桶裏收回,輕輕甩了甩,“這麽看來,朝旭師兄釣的魚最多了,師兄弟們可認輸了吧?”語氣中滿滿的得意,好像贏的是他自己似的。


    “不我不服!”陸卓揚打斷道,“我和小飛的桶還沒數呢!”


    “你的桶呢,還藏著呢?”


    陸卓揚趕緊往後招招手,易小飛把水桶從陸卓揚胯/下塞進人群中心。


    陸卓揚:“……”下次再這樣他可會生氣的啊。


    他把桶往裏推了推:“來,數數。”


    從側麵瞧水桶裏空空的,記數的師弟狐疑地看了陸卓揚一眼,把水桶朝自己方向側了側。


    水桶底下遊著一群牙籤粗細的小魚,見著人臉也不躲,愣一愣,遊一遊。


    那師弟不敢置信:“就這?”


    “就這。”陸卓揚興致勃勃,“趕緊數數。”


    那師弟把魚兒數量數了,足足有十二條之多。


    “誰釣得多就是誰贏!”易小飛高興地從fèng隙裏擠進腦袋,“是不是我們贏了?是不是?”


    人群噓聲一片:“這麽小的魚也拿來充數?卓揚師兄,你年紀一大把,怎能如此耍賴?”


    “就是!你看那條尾巴上一塊紅的,是不是我方才放生的那條?你們居然撿回來了?”


    “哎喲,你這麽一說,那條灰斑的看著也是眼熟……”


    易小飛不服:“魚在水裏遊,撈著就是我的!”


    “沒錯!比賽也沒說魚要多大的!”陸卓揚道,“總之是我們贏了!我和小飛的臥房,就勞煩各位師兄弟打掃了!”


    說罷,他鄭重拍拍易小飛的肩膀,一高一矮兩人勾肩搭背,頂著眾人怨毒的目光壓力往岸邊走,離得遠了,兩人便開始你追我趕,越跑越快,最後一路哈哈大笑著跑遠了。


    記數的師弟也是一臉愣怔,他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


    “朝旭師兄,你看這……”


    林朝旭撫掌而笑:“數月不見,卓揚師弟這是越發有意思了。”


    旁人聞言,解釋道:“朝旭師兄,你有所不知,卓揚前些日子中了邪症,明心長老替他施術去了邪祟,再醒來,便是這個模樣了。”


    “哦,這樣啊。”林朝旭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嘴角的笑容愈發遮掩不住,對眾人道,“大家也別愣著,東西收拾好,大魚帶走,沒傷著的小魚就都放了吧。”


    “那比賽……”


    林朝旭道:“自然是卓揚和小飛二位師弟獲勝。從明日起,諸位輪流打掃師兄弟們的臥房,可別忘了。”


    眾師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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