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過了兩三秒鍾那麽久。


    餘暉穿窗而入,映在許然的眸中,裴頌光眼睜睜看著許然的手撫上自己的後頸。


    幹幹淨淨的、什麽也沒有的後頸。


    對於omega和alpha來說是象征愛欲的動作,但beta的後頸沒有腺體。裴頌光垂著眸,許然的手指瘦削修長,在日光下是瑩潤的暖白,朦朧的陰影落在他的脖頸。


    胸腔的震動壓過耳邊的聲音,裴頌光看著許然的唇動了動,什麽也沒聽清。


    “什麽?”


    坐在沙發上的許家主彎了彎眼睛,耐心重複:“所以你身上隻有我的味道。”


    裴頌光沒有信息素,除去今日意外而來的消毒水味,他身上隻有純粹的綠茶味。


    裴頌光聞不到自己身上的消毒水味了,許然的指尖撫在他的後頸上,溫熱酥麻。


    客廳裏的空調突然變得更暖和,裴頌光被淹沒在光靄暖氣中,透過襯衫,透過腹部的傷痕,往他身體裏鑽。


    他一直不太清楚自己要什麽,所做的事隻有一個念頭,不能再被關起來。


    但現在,心裏有個念頭越來越明晰,飛到喉口,從他嘴巴蹦出來:“你去醫院,有沒有合適的護工?”


    許然去醫院治療無暇管他、裴家又還沒反應過來,他該趁這時候逃跑。


    他該這樣的。


    他看著許然的眼睛,聲音有些啞:“能不能帶我去?”


    許然搖了搖頭。


    他的心狠狠一墜,臉上卻掛起笑,眼睛彎了彎,不諳世事的漂亮,像象牙塔裏長大的omega。


    他說:“好。”


    “我答應您的,”裴頌光扯了扯許然腿上的毯子,聲線很穩,手卻在抖,“還作數。”


    他說過了不害許然。


    如果他跑了,裴家會發現不對勁,可能會威脅到許然,他願意一個人待在這裏,替許然拖住裴家。


    他不那麽著急跑。


    發抖的手被握住,熟悉的溫度帶著他往前靠,很輕微的力道,稍稍一動就能掙開。


    裴頌光不敢掙開。


    許然抬起手,揉了揉被策反的間諜的頭發,“是我請你陪我去醫院。”


    許然說:“請你照顧我。”


    裴頌光閉著眼,被攏在許然懷裏,不想動,想永遠停在這一刻。


    不想永遠停在這一刻,裴頌光聽見許然的心跳,有些緩慢,他的心髒功能在悄悄衰退,他比正常人要累很多。


    裴頌光跟著喘不過氣,胸口悶得發疼。


    不想停在這一刻,想讓許然治好病,他從許然懷裏退出來。


    “晚上需要看護,我今晚還在主臥。”裴頌光沒什麽底氣的宣布。


    許然點點頭,窩在沙發裏,臉色算不上好,但笑得很好看,“阿姨提前下班了,想喝排骨冬瓜湯。”


    對上裴頌光有些詫異的目光,許然慢吞吞的,繼續補充:“還想加點紅棗。”


    五分鍾後,許然饒有興致地靠在廚房門口,捧著杯溫水看裴頌光剁排骨。


    刀刃與菜板“砰砰”的撞擊聲讓係統有些牙疼。


    裴頌光手起刀落,眼也不眨,剁完排骨發現許家主的輪椅不知何時已經落後他半步:“怎麽站著了,不累嗎?”


    許然一點也不排斥輪椅,為他定製的輪椅能穩穩的托住雙腳和腰部,按一下旁邊的按鈕就能平緩前行,比一般的椅子都要舒服多了。


    這時候站著,主要是因為坐著看不清裴頌光的側臉。


    許家主靠牆站得很穩當,並不想回輪椅上。


    裴頌光飛快地焯水、下鍋,一氣嗬成,然後出來攙住許然的胳膊,“先去坐一會兒?等四十分鍾再加冬瓜。”


    站了這麽一會兒,許然的腿就有些發顫,裴頌光蹲在沙發旁,輕聲道:“我幫你按摩?”


    他說:“我學過,不會給你按壞。”


    裴頌光很認真地解釋,抬頭撞入那雙黑眸時,卻又怔住。


    許然沒有在等他解釋。


    許然也不怕被他按壞。


    裴頌光卻一反常態,很迫切地開口,“我都學過,能把你照顧好,他們讓我學的這些,本來就是為你學的。”


    語速快了些,反而磕磕絆絆,顯得生澀。


    一點也不像那個漫不經心、冷靜理智的間諜beta了。


    許然看著他,伸手摸了摸他的眼睛,又拉著他起來,坐在沙發上。


    “還學過什麽?”許然的聲音很溫和,近似誘哄。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裴頌光的耳畔,他不受控地伸手,攬住了許然,讓他靠在自己身上。


    學過很多。


    裴頌光告訴他,“按摩、燉湯、彈琴……”


    許然驚歎了一下:“這麽厲害。”


    裴頌光禁不住勾了勾唇,讓許然重新靠在沙發上。


    “我給你按摩。”


    他學過很多,能照顧好許然。


    至於其他的什麽開鎖、偽裝、殺人……裴頌光暫時想不起來。


    一點也想不起來。他隻記得要在鍋裏加紅棗。


    吃飽喝足的兩人一起上樓,明早要去醫院,今晚不用輸液。


    裴頌光依舊擰了毛巾熱敷許然淤腫的手背,空出一隻手摸他的額頭。


    “沒發燒。”許然任著他摸。


    許然算了一下,裴頌光每晚都是在自己睡著後才休息,早上起的又早,雖然自己是病人,但裴頌光也並不輕鬆。


    可能這點強度對前·間諜先生不算什麽吧,裴頌光一切如常,現在看起來還挺精神。


    難得不用幫他看吊瓶,等敷完一次毛巾,許然拉著裴頌光躺到床上,問:“困了嗎,早點睡?”


    裴頌光沒說話,能聞到兩人身上的味道,當然不是信息素,而是一模一樣的沐浴露。


    他屏住呼吸,在想這個味道裏摻上綠茶味,到底該是什麽樣子。


    身旁的視線過於專注,裴頌光被盯的有些局促,小聲問:“你做什麽?”


    許然被抓包,很坦蕩,反客為主:“在等我睡著?”


    很明顯的,裴頌光在等他睡著。


    裴頌光猶豫了一下,側過身子看他,學習許然的直白。


    “你晚上是不是會做噩夢?”


    許然想了想,誠實道:“一些以前的事情。”


    “以前的事情?”裴頌光小聲複述,“都是壞事?”


    不都是壞事,比如最近,也曾常常能夢到一些挺不錯的事情。


    夢比記憶清晰,他看見很多東西,當時那個渾渾噩噩的許然沒有看見的東西。


    許然忍不住伸手碰了碰裴頌光的睫毛,很軟,一點多餘的力氣也不敢使。


    霧灰色的眼睛眨了眨。


    許然輕笑道:“好事,講給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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